预制菜该如何定义

最近两天,一场由世界“名嘴”罗永浩发起的舆论风暴,将连锁餐饮品牌西贝推上了风口浪尖,其核心,直指当代餐饮业一个模糊而敏感的地带——“预制菜”。

罗永浩吐槽西贝菜品“几乎全都是预制菜”,并以其标志性的嘲讽补充道:“能把现做的菜做得全是重新加热的味道,这肯定是高科技了。”而西贝创始人贾国龙则坚决否认,依据国家标准强调“我们没有一道菜是预制菜”,并说一定要起诉罗永浩。

预制菜该如何定义

这场激烈的交锋,其价值已远超个人恩怨或品牌公关的范畴。它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预制菜”这一概念在法规、行业和消费者认知之间的巨大鸿沟,迫使我们重新审视:当我们在谈论预制菜时,我们到底在谈论什么?

预制菜该如何定义

官方定义下的“楚河汉界”

根据2024年3月市场监管总局等六部门联合发布的《关于加强预制菜食品安全监管 促进产业高质量发展的通知》,预制菜被严格定义为“以一种或多种食用农产品及其制品为原料……经工业化预加工……加热或熟制后方可食用的预包装菜肴”。

这份《通知》划下了一条清晰的界线,并明确将几种情况排除在外:

1. 中央厨房制作的菜肴不纳入预制菜范围。

2. 仅经清洗、分切等简单加工的净菜不属于预制菜。

3. 速冻面米、方便食品、盒饭等主食类产品不属于预制菜。

依据这一标准,贾国龙的辩护在法理上无懈可击。西贝通过中央厨房进行食材的标准化“预加工”(如切割羊排),再配送至门店完成最终烹饪。从流程上看,它不属于从工厂生产、完整包装、等待消费者拆封加热的“预包装菜肴”。因此,西贝可以理直气壮地宣称,自己符合国家规定。这代表了餐饮行业工业化进程中的普遍逻辑:以标准化、集约化的后台处理,保证前端出品的稳定与效率

预制菜该如何定义

消费者体感下的“模糊地带”

然而,罗永浩和广大公众的愤怒,显然不在于法条的细枝末节。他们所依据的,是另一套更直观、更源于生活经验的定义体系——消费者的体感

在消费者的感知世界里,“预制菜”的对立面是“现做菜”。判断标准并非食材是否经过“预包装”或来自“中央厨房”,而是这道菜的核心烹饪步骤是否在餐厅后厨、在下单之后即时完成。罗永浩描述的“隔夜重烤的味道”、“所有菜都是温的而非滚烫”,正是这套体感定义下的“铁证”。

对于食客而言,一道在几小时甚至一天前于百里之外的中央厨房被烹至七八成熟,再到门店快速复热、装盘上桌的菜肴,与从冷冻包装袋里倒出来加热的成品,在“非现场制作”的本质上并无二致。消费者支付了堂食的价格,期望得到的是后厨锅气升腾带来的新鲜与美味,而非高效流水线带来的“重新加热的味道”。

这种认知差异正是矛盾的核心:行业以生产链路定义“预制”,而消费者以消费体验定义“新鲜”。

争议的本质是知情权,而非定义权

在我看来,纠结于“预制菜”的精确定义是一场错位的辩论。这场争议的真正价值,在于它粗暴但有效地将消费者的知情权问题推到了聚光灯下。

1. “预加工”不应成为文字游戏:餐饮企业利用官方定义与大众认知之间的差异,巧妙地规避了“预制菜”这个略带负面色彩的标签。当贾国龙强调西贝是“预加工”而非“预制菜”时,虽在技术上正确,却在情感上疏远了消费者。这种“合法但不合理”的沟通方式,是引发信任危机的根源。

2. 消费者反感的不是工业化,是“被欺骗感”:没有任何消费者会天真地认为连锁餐厅的每一片肉都是在后厨从零开始切割腌制的。餐饮工业化是不可逆转的趋势,它保证了食品安全与品质的下限。消费者真正反感的是,在信息不透明的情况下,为一道“准预制”的菜肴,支付了“纯现做”的价格。他们反感的是那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3. 重新定义,不如坦诚标注:与其在“预制菜”、“预加工菜”、“央厨菜”等名词上争论不休,不如建立一套更符合消费者直觉的沟通体系。行业需要的不是一个更完美的定义,而是一个更诚实的标签。例如,明确标注菜品的制作方式:“后厨现切现炒”、“中央厨房精制,门店复热出品”等。将选择权真正交还给消费者,让他们根据自己的偏好和预算,决定是为“锅气”买单,还是为“效率”和“稳定”买单。

罗永浩的10万悬赏和西贝的开放后厨,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都已成功地将这一议题公共化。它警示所有餐饮从业者,在追求标准化的道路上,不能忽视消费者的情感与知觉。未来,一家餐厅的诚信,或许就体现在它如何向顾客介绍自己菜品的“前世今生”。

归根结底,定义“预制菜”的权力,不应只掌握在监管部门和行业协会手中。当消费者的筷子和钱包成为最终的投票器时,那个能赢得信任的定义,才最有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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