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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业主到去世都没能住进自己的房子，10个案子里面4个和“烂尾楼”有关，烂尾楼的开发商都把预售资金给转移走了……你知道奔波在维权一线的业主们有多难吗？相关的开发商都有哪些骚操作？我们访谈了一位专注房地产行业的律师王玉臣，分别从开发商、相关部门和业主等不同维度，来聊聊烂尾楼这个时代难题。
开发商
王玉臣从业14年，据他讲述，他们律所之前接到的案子，10个里只有1个和烂尾楼相关。但从2022年4月开始，停工及延期交房相关的咨询每天都有，并且越来越多，升到了第一位，每10个案子，就有4个和“烂尾楼”有关。
这里面牵涉的开发商，有大房企，比如恒大、碧桂园、融创，也有小的本地开发商，全国各地都有。而王玉臣遇到的所有烂尾楼案子，都有一个共性：开发商把预售资金给转移走了。甚至到现在，他都没有遇到过一个开发商，真正达到了预售资金监管的要求。这或许也解释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烂尾楼出现。
那么是不是说，只要找到了开发商违犯规挪用资金问题，维权就顺利了呢？
现实是，如果起诉开发商要求交房，法院并没有办法让开发商在房子没建好的时候交房；起诉退房，如果开发商没钱，即使打赢官司，业主也拿不到钱，万一最后房子建好了，业主还可能钱房两空。
所以，多数时候，他们只能寻找开发商的违法违规违约线索，然后通过相关监管部门施压，来推动项目复工，进而寻求交房的可能。
这种迂回的方式，就牵涉到接下来要说的另一群体。
2025年4月30日，安徽黄山，烂尾项目金龙岛小区。图源：视觉中国
相关部门
任何一个项目，在交房之前都会有很多手续，比如立项、拿地、施工、预售、规划验收、竣工备案等，烂尾项目大概率会存在一些违法违规的地方，这些问题往往归住建、规划或市场监督等部门管。
代理律师会通过申请信息公开的方式，查开发商的手续及监管信息。然而，申请信息公开，往往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法定信息公开申请的回复时间是20个工作日，如果不给，可以去起诉一次，一审时限是6个月，二审是3个月。换句话说，为了拿到一条信息，业主和律师可能会等10个月，甚至一直拿不到。
如果信息公开没有成功，或相关部门没有按照法律规定进行处理，代理律师就只能采取行政诉讼。为了提高效率，他们往往会分批次、不断地进行行政诉讼。一批诉讼提完，等调查到新的违法违规点，再提第二批、第三批，一直给各方施加压力，大部分时候就能推动烂尾楼的交房。
不过，有些地方会刁难人，比如把一个特别大的图纸压缩到非常小；或者，以涉密或信息不存在为由，拒绝提供；还有的，尽管住建局提供的证据里就写着“资金监管方案予以公开”，但他们举证时仍然表示不存在方案，和证据完全矛盾，最终申请被驳回。
在中部地区某省会，这位律师就接了一个案子，去法院起诉，但一直被拖，最终也没有立案成功。他们干脆把代理费都退了，现在也基本不接那个地方的案子。
当然，作为放贷方的银行，扮演的角色有时候也不光彩，没有封顶就放贷的比比皆是，甚至有些银行，光明正大地在合同里面写，开发商的收款账户不是监管账户。还有一些地方，银行和开发商会找到业主老家的村书记、七大姑八大姨，以及他们本人，进行威逼利诱，让他们放弃维权。如此操作，令人无语。
2024年12月28日，西安，多人在城西购买的房子，收不了房也退不了钱。图源：视觉中国
业主们
拿不到房，还要背着高额房贷，意味着什么？这些业主的处境，如何描述都不为过。要知道，很多人的房子，是掏空家里6个钱包买的。
在这位律师代理的案子中，碰到过身患重病的老人，买药都在精打细算，房子烂尾了还要继续还贷；还有的夫妻买到烂尾楼后吵架、闹离婚；有的农村人在城里买了烂尾房，没法在城里陪孩子上学，只能将七八岁的孩子交给全托，被迫和孩子分居两地。
位于海南的一个项目，不少是老人买给自己或是子女买给父母用来养老的，最早一批房子本来应该在2019年交付，但现在只建设了一些框架就停工了。有业主说，自己的妈妈之前拖着病重的身体，来看了一眼还没建成的楼，现在已经走了。
总有人说，时间会给出答案，那些还没等到新房就已经离开人世的业主，谁来给他们答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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