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舅最后的酒局
"不去,我今天不能喝酒!"父亲朝老舅甩下这句话,转身进了屋,留下老舅一个人在院子里站着,脸色像是秋天的最后一片枯叶。
那是1995年的腊月二十七,东北的天寒得刺骨,零下二十多度的冷风刮得人脸生疼。家家户户忙着置办年货,街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我正在院子里扫雪,看到老舅来找父亲喝酒。那天,老舅穿着他那件褪了色的蓝棉袄,脚踩一双灰色的老棉鞋,走路时一瘸一拐的,像是腿脚不太利索。
老舅名叫孙建国,比父亲大三岁,在我们县城是有名的"豆腐大王"。他那双手粗糙得像树皮,指甲缝里总有一层白白的痕迹,那是长年和石膏、卤水打交道留下的印记。
"你爸在家不?"老舅一进院子就问我,声音比平时洪亮,带着几分急切。
我点点头,拍了拍身上的雪,领他进屋。屋里,煤炉子烧得正旺,发出"噼啪"的声响,热气腾腾的。父亲正坐在炉子旁擦拭他那台老式半导体收音机,听着"新闻联播"。
老舅站在门口搓了搓手,开口道:"长河,出来,陪我喝两盅。"
父亲头也不抬地说:"不去,我今天不能喝酒!"语气生硬,像是冬天冻住的水管。
老舅和父亲从小一起长大,两家就住在一个大院里。父亲常说:"没有你舅舅,就没有咱家今天的光景。"早年间,父亲下乡当知青,是老舅冒着风险偷偷给他送粮票和肉票,还在县里托关系把他调回来。
可我却从未见过他们像真正的亲人那样坐下来好好聊天。每次见面,话不出三句,气氛就凝固得像冬天的冰窖,谁也不敢多言语。
"你们年轻人不懂,"母亲曾在灶台边低声对我说,"你爸和你舅的事,结了疙瘩,解不开咧。"
母亲告诉我,二十年前,他们合伙开了个豆腐坊,当时那可是件新鲜事。县城的豆制品基本靠供销社供应,质量时好时坏。老舅有祖传的豆腐配方,父亲有经商头脑,两人一拍即合。
刚开始生意红火得很,每天天不亮就有人排队买他们的豆腐、豆浆和豆腐脑。后来不知怎的,分道扬镳了。父亲选择去南方闯荡,老舅留在县城守着豆腐坊,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谁也不提,就像家里的老柜子上落了灰,没人愿意去擦一擦。
"刘长河,你到底去不去?咱们都快五十的人了,还端着个架子做什么?"老舅站在门口,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出来。
屋里的父亲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摆弄着他的收音机。收音机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父亲和老舅的关系,时有时无。
老舅又喊了一声,依然没有回应。母亲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欲言又止。她知道这对"冤家"的脾气,一个刚,一个更刚,谁也不肯低头。
"瞧你爸那死脾气。"老舅对我摇摇头,脸上带着苦笑,转身要走。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在衣兜里摸索着什么,最后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我,"给你妈,是俺自己腌的咸菜疙瘩,她爱吃。"
我没想到,老舅忽然在院子里"扑通"一声跪下了,那声音沉闷地砸在雪地上,我吓得手里的扫帚掉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刘长河,我求你了,就这一次,陪我喝一回。"老舅的声音颤抖着,像是要把几十年的委屈都倒出来。他那花白的头发上沾满了雪花,在冬日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邻居王大婶正好从我家门前经过,提着一篮子刚从市场买回来的鱼。她看到这一幕,惊得张大了嘴巴:"哎呀,这是咋了?建国这是给长河跪下了?"
父亲听到动静,终于放下收音机,打开门,脸色铁青:"孙建国,你这是做什么?起来!"他的声音像是被冻住的河水,冷冰冰的,却透着一丝颤抖。
"你去不去?"老舅执拗地抬头看着父亲,眼里有说不出的急切。
"我说了不去就不去!有什么话等过了年再说。"父亲的语气强硬,却不敢直视老舅的眼睛。
老舅从雪地里慢慢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雪,看着父亲的眼睛说:"行,那就等过年再说吧。"说完,转身走了,背影在雪地里显得格外孤独,像是一棵在风雪中挺立的老松树。
王大婶站在一旁,摇着头啧啧称奇:"这爷俩,什么仇什么怨哟,闹得这么僵。"
母亲从厨房出来,看着父亲说:"老刘,他大老远来找你,你就不能给他个面子?明天就是他六十大寿了,他专门来请你的。"母亲说这话时,脸上带着责备,手里还拿着擀面杖,面粉沾在她的围裙上。
"别管这事。"父亲转身进了屋,重重地关上门,像是要把所有的过去都关在门外。
晚上,我听见父亲在屋里翻箱倒柜。透过门缝,我看到他坐在煤油灯下,手里捧着一个旧铁盒,那是他从南方带回来的,平时锁得严严实实,从不让人碰。
铁盒里是一些泛黄的照片和文件。有一张照片上,年轻的父亲和老舅站在一起,两人笑得灿烂,背后是一块"振兴豆腐坊"的木牌。父亲看着照片,久久不语,眼睛湿润了,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压抑了太久的情感终于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出口。
"哎,老孙啊老孙..."父亲自言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我能感受到里面的苦涩。
第二天一早,刺耳的电话铃声惊醒了全家。那是我们刚装的座机电话,黑色的,拨盘式的,响起来震天动地。母亲接完电话,脸色煞白:"老刘,建国他...走了。"
父亲手中的搪瓷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碎片四溅,像是某种预兆。热气腾腾的小米粥洒了一地,白色的粥渍在地上蔓延开来。
"怎么可能?昨天他还..."父亲语无伦次,脸上的皱纹一下子深了许多,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他那双总是稳健有力的手此刻颤抖得厉害,甚至拿不稳烟袋锅。
老舅是睡梦中心梗去的,毫无征兆。我们赶到他家时,屋子里已经站满了人。邻居们穿着厚厚的棉衣,低声议论着,眼睛红红的。
老舅的屋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墙上挂着他和已故妻子的黑白合影,炕上铺着他亲手做的豆腐枕头。那张老式八仙桌上摆着一瓶开了封的二锅头,一个白瓷杯倒满了酒,像是在等人。
父亲踉踉跄跄地走到桌前,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般。他看到桌上还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长河亲启",字迹苍劲有力,是老舅的手笔无疑。
他颤抖着手拆开信封,读着老舅的字迹。他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流泪,小时候即使摔断了腿,他也只是咬牙坚持,从不让人看到他的软弱。
"长河,我知道你恨我,可我想告诉你,那批豆腐坏的事不是我干的。我一直想跟你解释,可你走得太远了..."信里写道,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直击人心。
信里还提到他已经查出心脏有问题,医生说活不过这个年了。他最后的愿望就是和父亲喝一杯,把二十年的误会解开。信的最后写着:"如果我走了,别自责,只是命该如此。记得照顾好小建,那孩子实诚,却不懂生意。"
父亲像断了线的风筝,踉踉跄跄地走出屋子,坐在老舅家的门槛上。那是老舅生前常坐的地方,每到夏天,他总爱在那儿乘凉,手里摇着蒲扇,给过往的孩子讲故事,有时会分给他们自制的豆腐脑,甜丝丝的,孩子们都爱吃。
"老孙家的豆腐脑最好吃了,"小时候的我常对母亲说,"比供销社的香多了。"
父亲坐在那里,肩膀一耸一耸的,发出低沉的啜泣声。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穿越了二十年的时光。
"老孙,你这个混账东西,你早干嘛去了?"父亲对着空气说话,声音哽咽,"你说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这样..."
我从未见过父亲这样子。在我的记忆中,他总是刚强的,倔强的,即使在最困难的日子里,他也从不弯腰。记得有一年,他的小商店被人砸了,赔了不少钱,他只是默默地收拾残局,重新开始,从不喊一声苦。现在,他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坐在那里,痛哭失声。
那时候,我才明白,有些人表面上再硬,心里也有柔软的地方;有些话看似简单,却需要一辈子的勇气去说出口;有些情感看似淡漠,实则深沉得难以表达。
福利厂的王师傅走过来,拍了拍父亲的肩膀:"长河啊,别太难过了,人都有这一天。"王师傅是父亲早年的工友,知道他和老舅的过往。
"王师傅,我对不起他啊..."父亲哽咽着说,声音像是被冻住的溪流,断断续续。
"他生前常提起你,说你在南方混得好,他很为你高兴。"王师傅递给父亲一支烟,"他没有半点怨言,反而常说,要不是你走了,他也不会有今天的豆腐坊。"
父亲接过烟,却点不着,手抖得厉害。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的悲伤都吸进肺里。
老舅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按照东北的习俗,家人要在灵前守夜。父亲坚持三天都不回家,就守在老舅的遗体旁,不吃不喝,只是默默地看着老舅安详的面容,偶尔低语几句,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心事。
葬礼那天,天放晴了,阳光明媚,却依然寒冷。老舅生前交游广阔,来送行的人络绎不绝。父亲坚持亲自抬棺,他的脸上写满了自责和悔恨。抬棺时,他的腿一直在发抖,却咬牙坚持,不让别人代替。
"他生前最后一个愿望就是和我喝一杯,我却..."父亲对前来吊唁的人说,话没说完,就哽咽了。
回家后,他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整天没出来,只能听到里面隐约的抽泣声。母亲在门外叹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你爸这人啊,认死理,"母亲一边和面一边对我说,"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回可是尝到苦头了。"
晚上,母亲悄悄告诉我:"你爸和你舅舅那事,说来话长。当年他们的豆腐坊眼看要发财了,省城都有人来订货。有一天,突然有一批豆腐变质了,送到饭店的全都退了回来,赔了不少钱。"
母亲揉着发酸的肩膀,继续说:"你爸怀疑是你舅舅偷工减料,图省事用了劣质石膏。两人大吵一场,你爸说出了难听的话,说你舅舅坏了刘家的名声。之后你爸就去了南方,再也没回来,直到前几年才回县城。"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好奇地问。
"其实后来查明是水源出了问题,县里化工厂排的污水流到了河里,不怪你舅舅,可你爸那死脾气,一直不肯认错,你舅舅又太要面子,这事就这样僵着了。"母亲叹了口气,眼里含着泪水。
第三天,父亲终于从房间里出来,脸色苍白,眼睛红肿,胡子拉碴的,像是老了十岁。他二话不说,直奔老舅家,开始收拾老舅留下的遗物。
在一个旧抽屉里,他发现了当年豆腐坊的账本和一份水质检测报告,日期正是豆腐变质那天。报告上写明,水源被上游工厂污染了重金属,根本不是人为因素。报告旁边还夹着一张字条:"长河,这不怪你,是我没处理好,对不起。"字条已经泛黄,显然是写了很久了。
父亲手抖得厉害,额头上的青筋跳动着,像是要崩裂一般。"老孙,你这个倔脾气..."他喃喃自语,声音哽咽。
。"照片已经泛黄,边角都卷起来了,显然是常常被拿出来看。
照片旁边还有一个小木盒,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是他们当年一起在集市上买的。木盒里放着一枚铜钥匙,那是他们当年一起买下豆腐坊时的钥匙,父亲的那一把早已不知去向。
父亲拿着钥匙,默默地坐了很久,像是石化了一般。屋外,县城的广播站正在播放过年的欢快音乐,与屋内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晚上,他独自一人来到老舅生前的房间,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放在对面空着的椅子上。那把椅子是老舅常坐的,椅背上还有他靠过的痕迹。
"老孙,对不起。"他举起杯子,像是对着空气,又像是对着过去的二十年。酒香在空气中弥漫,混合着老舅家特有的豆香味。
"当年是我冤枉你了,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你。"父亲的声音颤抖着,脸上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你知道吗,这些年我在南方,每次做梦都梦到你站在豆腐坊门口,喊我进去喝酒..."
酒过三巡,父亲醉了,趴在桌上低声呢喃:"老孙,你知道吗?我这些年在南方虽然挣了钱,可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次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我们一起做豆腐的日子..."
"记得那年,你为了省钱,自己动手砌锅灶,手都磨出血了,还笑嘻嘻地说没事。"父亲自言自语,仿佛老舅就坐在对面,"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做出豆腐成功,你高兴得跳起来,说咱们要发大财了..."
父亲醉得厉害,最后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嘴角却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像是终于卸下了背负多年的重担。
第二天,父亲找到了老舅的儿子小建,把那把钥匙交给了他:"这是你爸留给我的,现在我还给你。还有,我想帮你重新开豆腐坊,就用你爸的配方。"
小建愣住了,他是个老实巴交的年轻人,在县城建材厂做工,对做豆腐一窍不通:"叔,我不懂做豆腐啊。"
"没关系,我教你。"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坚定,"你爸当年教我,现在我教你,这就叫传承。你爸的手艺不能丢,那可是祖传的。"
小建眼圈红了:"叔,我爸生前常说,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和你闹翻了。他每年过年都会买两瓶好酒,说是等你回来一起喝。"
父亲听了,眼泪又涌了出来:"那我更得把你爸的手艺传下去,不能让他失望。"
接下来的日子,父亲像变了个人似的。他从南方的生意全部交给合伙人,自己留在县城,带着小建重操旧业。他像二十年前一样,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开始泡豆子、磨浆、点卤,样样亲力亲为。
那双在南方商场上呼风唤雨的手,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沾满了石膏和卤水的痕迹。他不再嫌脏嫌累,反而干得格外起劲,脸上的表情也比以前柔和了许多。
"长河,你这是怎么了?回来了还干这个?"县里人都不解地问。
父亲只是笑笑:"我欠老孙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开春后,父亲带着小建重新开了豆腐坊,就在老舅原来的店址。招牌上写着"建国豆腐坊",字是父亲亲手写的,笔力遒劲,像是在弥补什么。开业那天,父亲特意摆了一桌酒,倒了一杯放在老舅的照片前,说:"老孙,你看着,我一定把你的招牌守好。"
每天早上,父亲都会先给老舅的照片上一杯酒,然后才开始一天的工作。他常说:"人活着,最怕的不是死,而是带着遗憾死去。"这话他说了无数遍,像是在提醒自己,也像是在告诫别人。
豆腐坊的生意慢慢好起来了,父亲的手艺和老舅如出一辙,做出来的豆腐嫩而不碎,口感极佳。小建也逐渐掌握了做豆腐的技巧,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到现在的得心应手,父亲看在眼里,欣慰在心里。
有时候,我会看到父亲独自坐在门槛上,望着远方发呆。不知道他是在想什么,或许是在和老舅对话,又或许是在和自己的固执和倔强对话。那个门槛很普通,只是一块磨得发亮的青石,却承载了太多的记忆和情感。
县城的日子过得缓慢而安详,不像南方那么匆忙。父亲渐渐融入了这种节奏,和邻居们打招呼,和老友们唠嗑,甚至参加了社区的腰鼓队,倒也乐在其中。
"刘师傅变了许多,"邻居们私下议论,"以前板着个脸,现在笑呵呵的,人也随和了。"
有人问他:"刘师傅,你当年在南方那么好的日子不过,开小轿车,住洋房,回来这小县城做什么?"
父亲总是笑笑说:"人这一辈子,聚少离多,难得糊涂。有些人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趁着还活着,多陪陪亲人,多做点有意义的事,才不枉此生。"
那年冬天的事,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人与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也照出了父亲内心最柔软的角落。他常对我说:"儿子,记住,再大的误会也要当面说清楚,不要等到来不及的时候,才知道后悔。人这一辈子,钱多钱少无所谓,亲情没了,才是真的穷。"
。父亲看着他,眼里满是欣慰。他常说:"你爸要是在天上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很高兴。"
。父亲去省城参加了食品展销会,把老舅的手艺推广出去,获得了不少订单。
每年老舅的忌日,父亲都会早早起床,亲自蒸一笼豆腐,用老舅生前最爱的配方。他说,这样老舅在天上也能闻到家乡的味道。那天,他不开门做生意,就在老舅的墓前坐一整天,有时候说说话,有时候只是安静地看着墓碑发呆。
"老孙,今年的生意又好了一些,小建也成家了,娶了建材厂会计家的闺女,老实本分。"父亲对着墓碑说话,就像老舅还活着一样。
县城也在悄然变化,马路拓宽了,新建了购物中心,年轻人开始往外走,老人则安于现状。豆腐坊成了县城为数不多的老字号,慢慢有了些名气,甚至外地游客也会特意来买一块尝尝。
门槛依旧在那里,只是坐在上面的人换了一个。父亲现在有了老舅当年的习惯,喜欢坐在门槛上看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有时会和路过的孩子们闲聊几句,分给他们自制的豆腐脑。
那些孩子们不知道门槛背后的故事,只知道有个慈祥的老人,常常给他们好吃的。他们管父亲叫"豆腐爷爷",就像当年我们管老舅叫"豆腐大王"一样。
时光像一条河,带走了许多,也沉淀了许多。有些话,永远没机会说出口,有些酒,永远没机会再喝一杯。但父亲相信,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老舅正举着酒杯,等着他,等着他们把那场迟到二十年的酒,痛痛快快地喝完。
每当夜深人静,父亲常常会站在院子里,仰望星空,轻声说:"老孙,等着我,总有一天,我会陪你喝个痛快。"
繁星点点,仿佛是老舅在冥冥中的回应,温暖而永恒。
友情提示
本站部分转载文章,皆来自互联网,仅供参考及分享,并不用于任何商业用途;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涉及作品内容、版权和其他问题,请与本网联系,我们将在第一时间删除内容!
联系邮箱:1042463605@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