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潘志贤

在河南省会郑州市中心城区东北部,有一处包含仰韶、龙山以及夏、商四种考古学文化的大型古代聚落遗址,它就是郑州大河村遗址。

6000年前大河之畔的郑州,生活着一群勤劳智慧的先民。他们在劳作之余,仰望浩瀚苍宇,认真地在陶器上绘出太阳纹、月亮纹、日晕纹、彗星纹等丰富多彩的纹饰,因此他们生活的村落被称为“星空下的村落”。

大河村遗址沙盘。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潘志贤/摄

参与和见证了中华文明起源、形成、发展,直至夏、商王朝建立全过程的大河村遗址,是中华文明起源的标识性遗址,也是黄河文化最为精彩的组成部分,距今已有6800至3500年历史。

5月中旬,记者跟随“行走河南·读懂中国”文物探源集中采访团走进大河村遗址,探秘这座“星空下的村落”,解密数千年前先民的生产生活与艺术创作。

5月13日,大河村遗址发掘现场,这是其中一处探方。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潘志贤/摄

5000年前的“三室一厅”是什么样的

1964年秋的一天,附近杨槐村的一位村民在村东北的花岗上挖红薯窖,发现一面带有瑞兽葡萄镜纹饰的铜镜。随后他带上铜镜来到文物部门报告了出土文物情况。

郑州市博物馆立即派人到现场调查,发现地面散存大量红烧土、陶片、石器、骨器和蚌器等遗物,初步判断这是一处史前遗址。

经过前期的准备工作,1972年10月进行试掘,大河村遗址的考古发掘工作正式拉开帷幕,真实的面貌日渐显露出来。

大河村遗址博物馆馆长胡继忠介绍,大河村遗址面积约53万平方米,文化层堆积厚达12.5米,包含有仰韶文化、龙山文化、二里头文化和商文化,文化类型齐全,内涵丰富。从距今6800年—3500年,大河村遗址中的各种文化在同一位置持续发展下来,时间长达3300年,持续时间之长是其他古代遗址所不及的。

胡继忠介绍,大河村遗址经历了原始社会母系氏族繁荣阶段、父系氏族阶段,直至夏商时期奴隶社会阶段,是郑州地区远古文化发展的完整缩影。其中大河村遗址中的仰韶文化遗存延续了2400多年,包含了仰韶文化产生、发展和消亡的全过程,可作为研究中原地区仰韶文化发展的标杆,这在全国的史前遗址研究中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近年来,郑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大河村遗址博物馆、中国丝绸博物馆联合对大河村遗址进行了全面考古调查、勘探和重点展示区域的考古发掘工作,发掘面积2500平方米,发现了一批夯土墙体、房址、灰坑、地震裂缝等遗迹以及陶器、石器、骨器等遗物。

大河村遗址博物馆内,5000年前的“三室一厅”房基。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潘志贤/摄

在大河村遗址博物馆内,记者见到了大河村遗址出土的仰韶文化房基F1-F4,堪称5000多年前最豪华的“三室一厅”,这也是我国迄今为止发现的保存最完好的史前居住基址。

“虽历经5000余年,但这所房基仍保留有完整的平面布局和1米多高的墙壁。房屋内有烧火台、挡火墙,甚至还有门槛。以木为骨架,用草拌泥包裹木骨筑墙,两侧用细泥抹光,用大火烧后,铺上茅草,房子冬暖夏凉,防潮防湿。”大河村遗址博物馆讲解员张胜芳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道。

人类由筑巢而居、穴居、逐水草而居到定居,反映了人类利用和改造自然的能力不断增强,也是文明演进的必由之路。

被称为最早“三室一厅”的仰韶文化房基遗址,在大河村遗址博物馆内虽不起眼,其出土却意义非凡,历史价值、科学价值和艺术价值重大,对于研究中国古代建筑史、探讨当时社会的组织结构以及婚姻、家庭发展状况具有重要意义。

胡继忠介绍,在全国同期的考古发掘中,大河村遗址的仰韶时期文化基址是保存状况最好的房子,其格局奠定了中国北方传统民居建筑的基本形制,是中国古代建筑史上的一座里程碑。

“从天然地穴、到半地穴再到平地建筑,到如今现代社会建筑沿用的框架结构,由古至今的建筑理念是一脉相承的。”胡继忠说。

5月13日,大河村遗址发掘现场,这是其中一处探方。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潘志贤/摄

最早的天文学实物资料

自1964年发现1972年首次发掘以来,至今先后发掘30次,发掘面积1万余平方米,已出土各类精美文物3000多件。

今年是郑州大河村遗址发现60周年。60年间,接连不断的重大考古发现从这片土地上诞生,一次又一次改写人们对史前文化的认知。

胡继忠认为,大河村遗址最为典型、最具特色的出土遗物当数彩陶。

陶器从新石器时代开始大量出现,几千年来,一直是人类的主要生活用具。

据介绍,大河村遗址中出土的彩陶数量极多,色彩绚丽、图案丰富,在仰韶文化中独树一帜。其白衣彩陶、红衣彩陶和丰富多彩的图案类型、高超而娴熟的绘画手法、种类繁多的器物类型,标志着史前彩陶文化达到了一个高峰,著名的彩陶双连壶即出土于此。双连壶巧妙利用连通器的原理,将两个一模一样的陶壶连为一体,中间有椭圆形小口相通,现已成为我国仰韶文化的代表性器物。

大河村遗址博物馆内,陈列着大量出土的彩陶。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潘志贤/摄

“仰韶文化,又被称为彩陶文化。”讲解员张胜芳生动地讲述着大河村遗址的彩陶文化,彩陶上的纹饰多集中在器物的腹部,以白衣或红衣打底,红彩、黑彩或棕彩绘图,颜色鲜艳,图案绚丽,构图严谨,笔画清晰有力,体现了大河村先民高超的绘画水平。

“新近出土的白衣彩陶盆不仅以体形硕大、造型典雅、花纹繁缛著名,而且‘锔补’技艺的出现,将我国陶瓷锔补技艺的历史大大提前。”张胜芳说。

胡继忠说,大河村遗址出土的彩陶,对研究彩陶的发展和风格规律具有突出的资料价值和标本价值。这些彩陶在研究仰韶文化分期、划分文化类型、确定各文化类型早晚关系等学术领域,可提供丰富的实物资料。

大河村遗址博物馆内陈列的彩陶盆。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潘志贤/摄

“特别是其中的一些与天文有关的花纹图案如太阳纹、月亮纹、日晕纹和彗星纹等,是我国目前发现的最早的天文学实物资料。”张胜芳说,“它比殷商时代甲骨文中的天文资料还早两千年左右,对研究我国古代天文学和历法的产生具有十分重要的科学价值。”

此外,大河村遗址出土的各种装饰品如骨簪、陶环、挂件和角器、玉器制品等,造型实用、构思巧妙,构成了当时先民对美学的整体理解,无不体现出当时大河村先民在艺术上的造诣和在精神文化上的追求。

“从艺术本体的角度出发,大河村先民创造的原始彩陶和各种装饰品,虽然技法还比较稚拙和粗率,却无处不流露出人们纯真的审美和淳朴的愿望,他们的艺术创造是最接近人性本源的艺术创造,是最纯真的艺术创造。”张胜芳说。

大河村遗址博物馆内,陈列着大量出土的彩陶。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潘志贤/摄

大河村遗址发现地震裂缝等地震遗迹

郑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助理馆员杨猛介绍,从1972年开始,大河村遗址共经历了三个阶段的发掘。其中,2018年至今的第三阶段,为配合遗址公园建设和“考古中国”课题研究,共进行了6次考古发掘工作,发现了环壕、城墙和地震裂缝等重要遗迹,详细厘清了遗址的平面布局,丰富了遗址的文化内涵。

杨猛说,大河村遗址是河洛古国位于东方的军事重镇,其城址的发现为仰韶时期城址布局及防御体系研究填补了新的空白。“此次一系列重要考古发现,为探索文明起源与早期发展阶段的社会组织结构,以及对外文化交流研究等相关问题有着重要的学术意义。”

大河村遗址发现的其中一处地震裂缝。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潘志贤/摄

值得一提的是,考古学家还发现了多处地震遗迹,通过对地震裂缝等现象的观察,发现至少有两次不同时段的地震,其中一次震级甚至不小于6级。

杨猛认为,各类地震遗迹为了解遗址沿用时期的布局、遗址的兴衰提供了重要的资料,同时也为郑州市区古代地质灾害对史前聚落的变迁影响提供了实证资料。

“大河村遗址的发现和发掘,为我国新石器时代考古学和郑州地区仰韶文化发展序列的研究提供了十分重要的实物资料,同时也为探讨我国原始社会至奴隶社会这一漫长的历史提供重要的实物资料。”胡继忠说。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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