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弗砷

上个月,低成本无厘头喜剧《幸福伽菜子的快乐杀手生活》力压《热点》,成为讨论度最高的日剧。

薪资超高,社保齐全,保证双休,加班有加班工资,每完成一个任务就被领导嘉奖,做错了有同事帮忙背锅,出了事领导打扫残局。

这个神仙公司是个杀手公司。但绝不滥杀无辜,所有目标都罪有应得,入职工作毫无负罪感。入职第一个任务,就是杀死PUA自己的前领导,新领导安排迎新吃烧烤,不停地给自己递串。

这个公司完全是社畜自己的主场。多年被职场PUA规训出的社畜习性,在这个公司里竟然都成了独特的招数。「苟住」可以隐藏呼吸,「躺平」能够避开对方的杀招,为免受责难而尽量变成小透明的习惯,进化成了神出鬼没的隐身术。五秒钟吃完午饭,三秒钟完成领导的任务,这些前领导压榨自己的无理要求,成了自己修得的超绝技能。

人物疯批,节奏混乱,剧情全是硬伤,毫无逻辑,整部剧像是过劳的牛马在咽气之前一厢情愿的濒死幻想。

《幸福伽菜子的快乐杀手生活》不求自圆其说,只提供纯粹的情绪宣泄,这部爽剧,在一众职场剧中脱颖而出。依靠二创爆梗的病毒式传播,成功出圈。

社畜们一边截图转发「白痴,白痴,白痴!谁想过普通的生活啊!」,一边默默地继续搬砖。

随着《幸福伽菜子的快乐杀手生活》口碑的持续发酵,出品方DMM TV 平台订阅量激增,用短平快的小成本短剧撬动流量的尝试,成功了。

DMM入局流媒体自制剧,时间并不长。二十多年来,流媒体成人内容产品一直是DMM的主营业务。如今日本成人电影产业,一多半产值由DMM一家贡献。在日本保守的大环境下,DMM在成人业务之外陆续开拓证券、外汇、游戏等业务,显得极为激进,多点开花,而且从不做赔本买卖,对于毫无起色的业务,果断放弃,及时止损。

为改变公司「成人流媒体」的固有形象,拓展女性用户群等更多用户群体,分散业务风险,2023年起,DMM开始推出自制剧,几部剧均是漫改低成本短剧。这些剧的共同特点,是追逐热点,制作周期短,成本低廉,质地粗糙。几部短剧没有激起多少水花,大部分甚至豆瓣都没有条目。

直到这部《幸福伽菜子的快乐杀手生活》,突然间一飞冲天。

《幸福伽菜子的快乐杀手生活》是六集短剧,每集去掉片尾,只有二十分钟,注意力争夺和即时满足的战役,DMM完成得相当利落。

剧集从第一刻起,便开启了高密度爽点的饱和攻击,用十分钟完成了整部剧集所有潜在爆梗的密集输出。两分钟内用反差错位塑造了一个「完美雇主」——杀手公司,一分钟后便完成了第一个刺杀任务,杀的还是PUA自己的前领导,不到六分钟,已经完成了迎新、试用期和第二个任务:杀死了一个辱女的男性。

同时顺便引出男主角,两人在第三个任务里杀人如麻,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动作戏结束第一集。

二十分钟完成三个杀人任务,不做任何情绪酝酿,直接用旁白和台词大声点题。不考虑延迟满足,爽点密集地倾泻而下,完成地毯式的爽度爆破。这种持续不断的暴击下,观众很难不沦陷其中。

剧集进一步简化和奇观化了四格漫画原著中的人物设定。主要人物带着更加明显的标签,性格突出,漫画原作中经常开口说话的樱井前辈,在剧集中用「我杀了你」一句话应付各种情境。

活力女主,面瘫男主,一动一静的二人组,全面反转了职场规则。能年玲奈饰演女主角伽菜子,女主元气牛马女孩的设定几乎为她量身定做。奇绝的概念设定和成功的选角,是《幸福伽菜子的快乐杀手生活》成功的关键。

第一集开头,伽菜子就告诉大家,自己曾经在黑心公司打工,被上司霸凌多年,无奈辞职,找工作又成了新问题。

这段独白也是能年玲奈本人近十年的亲身经历。

经纪公司通过垄断资源控制艺人,在日本不算罕见。但能年玲奈的遭遇绝对是日本演艺界职场霸凌的代表案例。

2013年《海女》爆火,初出茅庐的能年玲奈作为主演风头无两,但很快陷入与经纪公司LesPros的违约风波。能年玲奈无法享受《海女》的红利,还被经纪公司推掉了后续片约,她通过成立经纪公司反抗,结果被认定违约。

2016年合约到期后,她仍被禁止使用本名「能年玲奈」,而且无法在各个地方台中露面。NHK重播《海女》时删除了她的所有镜头,广告商和制作方也迫于压力,避免与她合作。

能年玲奈消失在各大电视台已经十年,期间能年玲奈以Non的艺名做配音、小成本电影等工作。2022年,她凭借冲田修一代小成本电影《鱼之子》获得日本电影学院奖最佳女主提名,重新进入主流视野,但全台封杀的情况仍在继续。

《鱼之子》

虽然据说能年玲奈改名后粉丝数量有增无减,但持续至今的封杀造成的心理创伤很难平复。

去年上映的《适合我的酒店》中,能年玲奈饰演一个新锐小说家,屡屡被掌握资源的前辈打压,遍尝辛酸的她借主角之口说,「对小说家而言,比起作品,更重要的是人生经历。」

《适合我的酒店》里,所有角色都像是在陪她玩一次欢脱的大型复古COS秀。仿佛是为了弥补她过去十年失去的上镜机会。

十年过去,能年玲奈依然是那个元气少女,继《适合我的酒店》之后,能年玲奈在《幸福伽菜子的快乐杀手生活》里再次拿自己的过往经历做题材,她元气满满地归来,对着前领导一枪爆头,痛快淋漓地完成了对自己遭遇的过往压迫的双重复仇。

能年玲奈自带的流量和与情节设定互文的话题度,为DMM带来了自制剧的首次成功。

不过,这部剧的爆火确实存在偶然。能年玲奈这样低片酬的优质明星不可复制。出奇制胜的高概念反差设定也很难持续维持新鲜感。

六集短剧里,在高概念带来的新鲜感消退之后,四五两集已经显露疲态,剧情走向变得三心二意,在第四集的注水段落,两位主角阅读讨论《名侦探柯南》,为青山刚昌多次给DMM旗下游戏「舰娘」站台的举动投桃报李。

第五集生硬地植入广告,推销戴森、日默瓦和面包机,毫不在意自己的吃相,只求制作费成功回本。

虽然第六集依靠结尾的升华勉强稳住口碑,但豆瓣评分也从周更至第三集时的8.8分,滑落至剧终时的8.6分。

有消息称,DMM要趁热打铁赶拍第二季,尽管没有确切消息,豆瓣条目已经急不可耐地将第二季出品方改为了Netflix,续集出海、增加投资,打造专属IP,发展周边小动物毛绒手办,都不算异想天开。

爽过之后细想,不太对。伽菜子上一份工作每个遭受的压榨都成就了杀手日后的技能,受到压榨成了杀手必备的预备功课。要成为伽菜子这样的杀手,还是要经历工作的摧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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