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三年夏天,机械厂的蝉鸣比车床还要吵人。我蹲在车间角落里修理一台老旧的铣床,汗水顺着安全帽的带子往下淌。后背的工作服已经湿透,黏在皮肤上,像一层不透气的塑料布。

"王师傅,这个零件装对了吗?"一个清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手一抖,扳手差点掉进机器里。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厂里最漂亮的姑娘小娟。她上个月刚调来我们车间,就站在我对面的工位。每天早晨点名时,我都能闻到她头发上茉莉花洗发水的味道。

"我看看。"我转过身,刻意避开她的眼睛,只盯着她手里的齿轮。她的手指纤细白嫩,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涂着淡淡的粉色指甲油。这双手不该碰这些油污的金属,我每次都想。

小娟歪着头看我,马尾辫从肩头滑下来。"王师傅,你脸好红,是不是中暑了?"

93年我跟女同事上山摘荔枝,她的裙子突然被风吹起,她要我负责

"没、没事。"我结巴得更厉害了,赶紧接过零件检查。她站得太近,我能闻到她身上除了茉莉花香,还有一丝荔枝的甜味。昨天午休时,我看见她吃了几颗荔枝,汁水沾在嘴角,她伸出舌尖轻轻舔掉的样子让我一中午都没睡好觉。

"装反了。"我指着齿轮上的标记,"这个箭头要对准这里。"

"啊,真的!"她惊呼,手指不小心碰到我的手背,像被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去。我的耳朵肯定红得像车间门口的光荣榜。

修好机器,我正打算溜去抽烟区平复心跳,小娟却拦住了我。

"王师傅,听说你家有荔枝园?"她眼睛亮晶晶的,像我们厂生产的轴承里最圆润的那颗钢珠。

我点点头。父亲去世后,山上的那片荔枝林一直是我在打理。每年夏天,我都会请车间主任老李带些给工友们尝鲜。

"这周末能带我去看看吗?"她双手合十,像个讨糖吃的小孩,"我从来没摘过荔枝。"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和小娟单独相处?在荔枝园?我可能会因为心跳过快当场死亡。

"好。"这个字不受控制地从我嘴里蹦出来。

周六清晨,我换了三件衬衫才决定穿那件浅蓝色的的确良。母亲在世时给我做的,领口还绣着小小的木棉花。我在镜子前梳了八遍头发,最后放弃地戴上了平时上班的鸭舌帽。

小娟在厂门口等我,穿着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裙摆随着她踮脚张望的动作轻轻晃动。阳光下,她像一颗刚剥了壳的鲜荔枝,白里透红。

"王师傅!"她朝我挥手,小跑过来时裙摆飞扬,露出膝盖上方一小截白皙的大腿。我赶紧移开视线,假装对路边的蚂蚁洞产生了浓厚兴趣。

"叫我王贵就行。"我推着自行车,手心全是汗。

"那你也别叫我小娟同志了,多生分。"她笑着跳上后座,双手轻轻扶住我的腰。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那个部位涌去,差点把车骑进沟里。

去荔枝园要经过一段山路。六月的风裹挟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小娟在后座哼着《甜蜜蜜》,时不时指着路边的野花问我名字。其实大多数我都不知道,但为了不显得太无知,我编了几个名字糊弄她。

"那个紫色的叫'小娟笑'。"我指着几朵野蔷薇胡诌。

她咯咯笑起来,捶了一下我的后背:"王贵,没想到你这么会骗人!"

山路越来越陡,我让她下来走一段。她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裙摆像蝴蝶翅膀一样扑闪。我突然希望这段路永远走不完。

"就是前面那片林子。"我指着山坡上连绵的红色果实。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画出斑驳的光影。熟透的荔枝像无数小红灯笼挂在枝头,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果香。

小娟欢呼一声冲了进去,踮着脚去够最低处的枝条。我赶紧跟上,从工具包里拿出专门带来的剪刀。

"要挑这种颜色深红的。"我示范给她看,"轻轻一转就下来了。"

她学得很认真,鼻尖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我忍不住伸手想替她擦,又在半路缩回来,假装去摘更高处的果子。

"王贵,你看这颗好大!"她举着一颗荔枝朝我笑,阳光穿过半透明的果肉,在她掌心投下粉色的光晕。

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山风呼啸而过。小娟惊叫一声,空着的那只手慌忙去按裙摆。但已经晚了——我看见了她的白色内裤,边缘还绣着一圈小小的草莓图案。

时间仿佛凝固了。我的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手里的荔枝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她的凉鞋边。

小娟的脸红得像最熟的荔枝,她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呐:"你...你得负责。"

我的大脑彻底宕机。负责?怎么负责?娶她吗?我连她的手都没敢牵过。汗水顺着太阳穴往下流,我感觉自己像台过载的发动机。

"我...我..."我结巴得比车间里那台老旧的冲压机还厉害。

小娟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我看不懂的光:"王贵,你知道我为什么调来你们车间吗?"

我摇头,感觉脖子像生锈的轴承一样僵硬。

"因为上个月表彰大会,你站在台上领'技术能手'奖状时,紧张得同手同脚。"她抿嘴笑了,"我觉得特别可爱。"

山风再次拂过,这次温柔了许多。荔枝树叶沙沙作响,像在偷笑。一只知了在我们头顶突然开始鸣叫,打破了这微妙的沉默。

"小娟,"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其实我...我一直..."

"一直什么?"她向前一步,近得我能数清她的睫毛。

"一直喜欢你。"这句话像开闸的洪水,冲垮了我所有的胆怯,"从你第一天来厂里,穿着那条蓝裙子,在食堂打饭时把最后一块红烧肉让给了老李的孙子开始。"

小娟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然后慢慢弯成了月牙:"王贵,你这个傻瓜。我等这句话等了三个月。"

她踮起脚尖,在我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比荔枝花的花蜜还甜。我的脸一定比树上的果子还红。

"所以,你要怎么负责?"她歪着头问,手里把玩着一颗荔枝。

我鼓起勇气握住她的手:"明年荔枝红时,我带你去民政局,好不好?"

她的笑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好啊,不过现在,你得先教我怎么分辨'妃子笑'和'糯米糍'。"

夕阳西下时,我们并肩坐在荔枝树下,脚下堆满了摘下的果实。小娟靠在我肩上,发丝间沾着几片碎叶。我轻轻替她拂去,手指不小心碰到她滚烫的耳垂。

"王贵,"她突然说,"其实今天那阵风...我早就看见了天气预报。"

我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她时,她正狡黠地眨着眼睛,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

山风又起,这次我毫不犹豫地吻住了她沾着荔枝汁的嘴唇。远处的工厂下班铃隐约可闻,而在我们的荔枝园里,1993年的夏天才刚刚开始。

93年我跟女同事上山摘荔枝,她的裙子突然被风吹起,她要我负责

那阵山风过后,我和小娟的关系像七月的荔枝,一天比一天红火。车间里的老李第一个发现了端倪。那天早会,他背着手在我们工位前踱来踱去,眼睛像探伤仪似的在我和小娟之间扫射。

"王贵,铣床的图纸画完了?"老李故意提高嗓门,"小娟同志,你的零件合格率上周下降了五个百分点。"

我低头假装研究图纸,余光看见小娟的耳根红得像要滴血。午休时,老李把我叫到仓库后头,从油腻的工作服口袋里摸出半包红梅。

"你小子行啊,"他吐着烟圈,眯眼看我,"不声不响就把厂花摘了。"

我搓着沾满机油的手指不知如何接话。仓库的铁皮顶被晒得噼啪作响,像我的心跳。

"年轻人搞对象我不管,"老李突然正色,"但要是影响生产指标,别怪我把小娟调回装配车间。"

我手里的扳手当啷掉在地上。装配车间在厂区最西头,和我们隔着三个厂房,中午吃饭要多走二十分钟。更重要的是,那里有个叫陈大勇的质检员,去年追小娟追得全厂皆知。

"主任,我们保证不影响工作。"我急得手心冒汗,"这个月我加班把自动送料机改装好。"

老李哼了一声,烟头在水泥地上碾出个焦黑的圆点。

那天下班,小娟在自行车棚等我。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细得像车床里的铣刀。她递给我一个铝制饭盒,里头整齐码着六个饺子,还冒着热气。

"我包的,"她小声说,"韭菜鸡蛋馅。"

我咬了一口,咸得发苦,面皮厚得像砂轮。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饺子。小娟紧张地盯着我的表情,手指绞着工装裤的褶边。

"好吃。"我囫囵吞下三个,噎得直抻脖子。她噗嗤笑了,伸手拍我的背,掌心温度透过汗湿的衬衫烫在我脊梁上。

我们的地下恋情持续到八月底。那天厂里新到的德国数控机床突然罢工,液晶屏上跳出一串乱码。厂长急得在车间直转圈,说这台机器关系着和外贸公司的百万订单。

"德国专家最快也要两周才能来。"厂长扯着已经解到第三颗扣子的衬衫领口,"耽误一天就是上万的损失!"

工人们围着这台锃亮的进口设备,像围观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我注意到控制面板上的德文标识,突然想起父亲留下的那本《德汉技术词典》。

"我试试。"这话脱口而出时,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老李的眼珠子差点瞪出镜框:"王贵!这机器值三百万!"

小娟从人群里挤过来,手里拿着不知从哪找来的德语说明书。她的眼睛在安全帽下亮得出奇,悄悄碰了碰我的手背。

"王师傅在技校学过机电一体化。"她声音不大,但整个车间都听得见,"去年他改装的冲床到现在都没出过故障。"

厂长抹了把脸上的油汗,看看表,又看看我:"给你三天。"

我把自己反锁在机床旁边的工具间,词典和说明书铺了满地。小娟每天送饭来,隔着门板告诉我外面的情况。第三天凌晨,我正对着电路图发愣,突然听见窗户轻响。小娟踩着废料箱爬进来,工作服上沾满夜露。

"给你。"她掏出个牛皮纸包,里头是她手抄的德文故障代码对照表,字迹工整得像刻度尺画出来的。

"你哪来的资料?"我翻着这沓还带着体温的纸页。

"陈大勇表哥在工业大学教书,"她低头玩着螺丝刀,"我托他帮忙找的。"

我心里咕咚沉了一下。陈大勇。那个在元旦晚会上给小娟唱《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的家伙。

小娟突然伸手弹了我个脑瓜崩:"想什么呢?我拿三瓶荔枝罐头换的。"她凑近我耳边,"你修好机器,我告诉你个秘密。"

天亮时,我终于找到了故障点——电源模块里有个电容烧了。但替换零件需要进口,远水解不了近渴。

"用国产的行不行?"小娟咬着皮筋扎头发,"参数差不多。"

我摇头:"耐压值差20伏。"

她眼睛突然一亮,翻出工具包里的旧收音机:"这个行吗?我拆过,里头有个日本产的电容。"

我们像做手术一样把黄豆大的零件移植到精密电路板上。当机床重新轰鸣起来时,小娟手上的松香还没擦干净,就靠着我的肩膀睡着了。她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小的阴影,嘴角还沾着一点焊锡膏。

庆功会上,厂长亲自给我倒了杯珠江啤酒。老李拍着我肩膀说:"好小子,没给咱们车间丢脸。"他瞥了眼正在切西瓜的小娟,压低声音:"搞对象可以,别耽误干活。"

秋去冬来,机械厂门口的榕树掉光了叶子。元旦前夜,小娟神秘兮兮地拉我去仓库。她变魔术似的从油桶后面搬出个纸箱,里头是二十多个荔枝罐头,标签上手绘着我们的卡通头像。

"我偷偷学的装罐技术,"她鼻尖上沾着糖渍,"用的是你家最后一批荔枝。"

我拧开一罐,甜香扑面而来。小娟突然按住我的手:"先看罐底。"

金属罐底刻着小小的字:"王贵同志,愿意和我组建双职工家庭吗?—— 小娟 1993.12"

我手抖得差点打翻罐头。窗外的雪静静下着,车间方向传来《难忘今宵》的歌声。我摸出口袋里揣了半年的金戒指——用报废的轴承重新熔铸的,内圈刻着"荔枝红了"四个字。

第二年六月,我们的婚礼在荔枝园举行。小娟穿着她母亲留下的的确良红裙,我穿着崭新的白衬衫——袖口还留着折痕。厂长当证婚人,老李负责放鞭炮,车间的小伙子们用机油桶搭了个简易烧烤架。

小娟挽着我的手走过挂满果实的荔枝树,突然小声说:"其实那天在山上,我是故意站在风口位置的。"

我捏了捏她戴着轴承戒指的手:"我知道。"

"你知道?"她瞪圆眼睛的样子和车间里问我零件装没装对时一模一样。

我笑着指指远处那棵最高的荔枝树:"那天的风是从东边来的,你站的位置根本吹不起裙子。"

93年我跟女同事上山摘荔枝,她的裙子突然被风吹起,她要我负责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投在斑驳的树影间,像两株新栽的荔枝苗。远处传来工友们跑调的祝酒歌,混着蝉鸣与山风,飘向1994年湛蓝的天空。

婚后的第一个周末,我们躺在荔枝树下的草席上数云彩。小娟突然翻身趴在我胸口:"王贵,你说咱们的孩子以后叫什么?"

一片荔枝叶打着旋落在我脸上,我捏着叶柄转了转:"如果是女孩,就叫荔媛。"

"要是男孩呢?"

"就叫李诚。"我亲了亲她沾着草屑的发顶,"诚实的诚。"

她笑着捶我,说我早有预谋。山风掠过树梢,熟透的荔枝扑簌簌落在我们四周,像一场甜蜜的红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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