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华丽的服饰化妆,没有爱情,没有穿越男频女频,也没有天灾人祸,就是简简单单塑造人物的核心,让人物可信、真实、复杂又合情合理。好像在这个年代的电影里,这已经是什么高才绝学。
导演冯小刚提到《向阳·花》里的角色说:“她们面对更多的是恶,所以她们对善会更敏感。”
我在4月4日看了《向阳·花》首映,海报上六个字:“豁出去,活下来。”
观众留言说:原来幽默不过是绝望的另一种表达。
坐过牢的编剧和边缘人物的复杂性
电影刚一落幕,我就开始翻找编剧的资料。果然,虫安是坐过牢的,而且长达七年之久,没有这么长时间的观察与内省,《向阳·花》拿不出如此大量新鲜的细节。一位知名制片人说过,“如果没有自我检讨式的体验,如果不在某种程度上了解自己,创作者就不可能了解自己的人物。”人物是大量的细节和复杂人性的描绘,像“白狐狸”高月香(赵丽颖饰)和黑妹(兰西雅饰),她们并不是被摆上台讲述创作者想要她们讲述的故事,那只是外化而已。一部分电影通过人物的价值观直接传达出创作者的观点,但另一些就可能高级些——当人物处于危机中,通过行为、冲突、态度,令他们必须在价值观和赖以生存的东西之间做出道德上的选择,这是艰难的,但是好看的。
多年前我采访陈忠实,他讲过,到了创作后期,《白鹿原》的人物一个一个死掉,他自己也快哭死了,是人物自己走向死亡,不是作者把他们写死,他无能为力,不得不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因此,更成功的发展人物方式是创造情景,让他们自然产生反应。所以,“白狐狸”和黑妹之间的关系是既有吸引力又有冲突性的,关系拉近不意味着她们牢不可分,但当冲突又威胁到对方价值观或生命时,她们又挺身而出、走向彼此,期间不断转化:白和黑,柔和刚,远和近,聪明和傻,不断转化。
真实地描写人性是可贵的,性格缺点和适度说点粗口常常是可爱的,比如茱莉娅·罗伯茨在《永不妥协》里演绎满口脏话的“弱女子”(该片提名第73届金像奖奥斯卡最佳影片奖),“白狐狸”也绝非完美女性:一方面她充满母爱、有责任感、讲义气、对朋友赤诚;一方面又狡猾暴戾、熟谙江湖规则、卖弄风情,有很多不正面的部分,但当这种表层的缺点与深层的努力,一浪接一浪不断撞击给她制造种种困难的生活之网时,那种出狱艰难期的绝望才是够真实和有力的。所以很多观众留言说:“两小时电影我哭得稀里哗啦。”
心理学家认为,很多人的清醒意识只占其心智的百分之十,尤其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白狐狸”在目睹黑妹不得不重返贼窝时,对着监狱管教邓虹大喊大叫,邓虹说:“你别跟我犯浑,我可不惯着你。”这是这个人物长期的生活经历令她产生的情绪惯性,可以说大部分就是无意识的反应,而不是创作者的精心安排。“白狐狸”并非不知道前路该怎么走,只是她已太疲惫,重生之路又太过艰苦,令她想依靠谁,最后发现还是要独自面对。是啊,谁会惯着她呢?
她不过是泥泞中的一颗尘埃,还企图挽救另一颗尘埃。
编剧虫安认为:“我认为要让一个犯人真正得到自省,应该提供的是宽容,如果只有惩罚的话,那肯定是没有反思的可能了。”果然,到了结尾,所有的惩罚都激起了汹涌的反抗。
女性与江湖
为了写这篇影评,我又特地找出了桂纶镁主演的《南方车站的聚会》。用身体谋生的底层女性,她们的全部生存智慧就是了解江湖的游戏规则,但江湖的齿轮,将每个人切割成了不同的形状:黑妹是懂江湖的,所以她跪倒在祖师爷脚下;“白狐狸”也是懂江湖的,但她以暴制暴想改写江湖的权威。最后几个边缘女性齐齐向关二哥上香,从表面看,关二哥是武财神,做生意当然要拜财神;但深一层看,关二哥就是江湖文化,他代表义气与承诺。“白狐狸”说要把自己当块铁,铁代表坚硬与征伐,这个意向模糊了男女性别。
在这部戏里,男性角色全是被动,除了帮忙的一两个人,几乎全员负面人物。王啸宇饰演的黄毛,出场戏不多,却堪当唯一的男主。这部没什么爱情的戏,大家都活得好好的,“白狐狸”和黑妹比姐妹情多一点,黄毛和黑妹又比男女情少一点。
但少于爱情不等于不浓烈。黑妹和黄毛是贼窝里一起长大的孩子,她吞刀片也要保护的人是他,他挨了贼首一铜锁,头破血流也是为她,他们从小生活在江湖的漩涡,太清楚凝视深渊最不能有的就是背叛,却依然做出了背叛的行为,因为那缕黑暗中的光明殊为可贵,常年溺水中的清醒堪比珍宝。作为守护成长的亲人,他骂她、烫她、驱赶她,又给她买手机,都是为了守护生活在深渊里的唯一火苗——她如果在他面前出事,他的世界从此便一团漆黑了。正如冯小刚说:“面对更多的是恶,所以对善会更敏感。”
女性困顿于江湖,多半不为争夺权力,而只是想挣扎求存或反抗欺压。《向阳·花》的女人们在关二哥面前站着上香,代表她们与男性在江湖地位上的平等凝望,平等竞争,并经历一样的残酷。
南方网、粤学习记者 任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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