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

刘名芳的手电光柱照在联二村的道路水沟里，浑浊的黄泥水正往外涌！时间是6月15日凌晨0点42分，外头是瓢泼大雨。她马上给村支书曹木生打了电话。

五分钟都不到，驻村的镇领导刘春华和曹木生两个人就冲进了雨里。

三个人顺着水沟往山上走，能听见山体里面有渗水的声音，还有土和石头松动的响声。手电筒的光往沟的深处照。刘春华突然按住另外两个人，“别动！”。

黑暗里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很怪。曹木生捡起块石头砸向旁边的岩壁，回声听着空空的。

“是山体在喝水！”

刘名芳喊出来，她的雨靴一下子陷下去一截，黄泥水从她脚底下冒出来。远处传来一声“咔啦”的响动，山坡上的树都在晃。

必须马上撤！0点58分，中和村25个镇、村干部全部到齐，手摇报警器、铜锣、大喇叭的声音在暴雨里响成一片。

凌晨1点15分，联二村71岁的曹爷爷被人砸门吵醒了。

“哐！哐！哐！”

门被砸得直晃。老人刚坐起来，一道手电光就射进屋里。“曹伯！山要塌了！快走！”镇干部李强全身都湿了，雨水顺着他的雨衣往下流。老人下意识就想去拿床头的铁盒子，里面是存折和他老婆的照片。

“别拿了！命要紧！”李强冲进去，拽着老人的胳膊就往外拉。

外面一辆三轮摩托车的发动机响着，车斗里已经坐了三个人，身上裹着塑料布。

差不多同一时间，两公里外的联一村。叶阿婆一个人在漏雨的土房子里，她85岁，腿脚不好，听到铜锣声也动不了。村妇女主任王秀兰一脚踹开门，蹲下身子，“阿婆，我背你！”。老人的手刚搭上她的脖子，房梁就响了。

凌晨3点，中和村委会里全是人。25户，57个人，都挤在这里。

曹爷爷身上都是泥，接过志愿者给的姜茶，看到凳子上还坐着带双胞胎的张家媳妇，还有抱着鸡笼的陈寡妇。。。。。。四十平米的会议室里挤了五十七张脸，小孩的哭声和收音机里的暴雨预警混在一起。

凌晨4点，一声巨响。

后山传来的声音，轰隆隆的。监控画面里，曹爷爷家的瓦房一下就被泥石流吞了。村委会的玻璃窗也在震。

五千立方米的泥石流……

无人机拍下来的夜视画面里，黄色的泥浆冲下来，水泥墙断了，三十五间房子就这么没了。

其实这场与时间的赛跑，48小时前就开始了。

6月13号下午5点，茂名市自然资源局和气象局就发了信宜市全域的地质灾害二级预警。市应急管理局的电话直接打到县、镇、村三级责任人那里，一个一个地通知，确保每个人都收到。

中和村的干部们开始了24小时巡查。刘名芳负责的联二村，房子一边是河道，一边是陡坡。培训时讲的口诀她记得很清楚：“水清无事，水黄必险”。

凌晨4点半，山谷里还能听到泥石流的声音。抢险的第二战线已经开始了！

镇应急办主任张立军拿着红外热像仪，屏幕上红色的区域在跳动，说明山体还在动。

“东侧边坡温度异常！”

技术员刚说完，警戒线就沿着省道369线拉开了，橙色的警示牌在雨里很显眼。

上午9点，中伙小学安置点。

县民政局调来的60张军用折叠床，凌晨4点就从仓库运出来了。社工小林眼睛周围黑黑的，正在点物资：“3号教室再加10床棉被！”。临时医疗点，医生在给一个86岁的曹伯量血压。

下午3点，情况又变了！

巡查队在中南村发现地上多了3处裂缝，最宽的地方有15厘米。

村支书老陈拿着铜锣就往雨里冲：“老张家、李婶家，马上走！”。四户人家，六个行动不便的老人，刚被背出房子，屋后的竹林就倒了一片。镇长对讲机里传来新的指令：“启动第三批转移预案！”。

秋风根小学安置点里，村民曹宁看着手机里自己家房子的废墟照片，没说话。

“粮食全泡烂了，但人活着就有希望”。

国家应急管理部后来把这次避险称为“教科书级”。信宜市应急管理局的数据是：转移用了2小时，缓冲了1小时，最终0伤亡。滑坡点本来是地质灾害三级防御区，但那个“一村一图一表”的预警体系起了作用。

刘名芳的雨靴还泡在泥里。

她是2018年来的村干部，七年时间，把中和村的山脊都走遍了，成了一张“活地图”。

安置点的黑板上写着当天的菜单：土豆烧肉、炒青菜、鸡蛋汤。菜很普通，但是是在生死线上抢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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