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怎么只是大校呢?我得去问问,给你争一争!”许世友怒气冲冲地对于得水说。
这是1955年授衔仪式后的一幕。胶东战场上,他们曾一同出生入死;授衔台上,军衔却差了两级。
更传奇的是,这位让开国上将打抱不平的于得水,曾拖着重伤之躯,带领许世友在海上漂流三天三夜,躲过日军围剿。
昆嵛山的火种
1906年,于得水生于山东文登一个赤贫农家。十五岁那年,天灾与地主的盘剥让全家陷入绝境:祖父饿死烟台,父亲被县衙监押,兄长与弟弟相继夭亡,三叔自缢,祖母病饿而逝。家破人亡的惨剧,让少年于得水拜师习武,练就一身硬功夫。
1933年一个深夜,敌兵突袭党员会议现场。于得水操起菜刀劈向土墙,纵身顶破屋笆跃上房梁,在乡亲掩护下化装成拾粪人逃脱。敌人捕其家人泄愤——母亲被毒打致死,幼子遭杀害,父亲受尽酷刑。悬赏千元大洋的通缉令贴满文登,他化名“林得胜”藏身昆嵛山,带领三十余名游击队员栖身石洞,以野果充饥,用大刀训练。这支衣衫褴褛的队伍,成为北方沿海仅存的红军火种。
1937年12月24日,天福山起义爆发。于得水率昆嵛山游击队整编为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第三军第一大队,他当众宣布改名:“游击队是鱼,乡亲们是水,鱼离水则死!”战士欢呼:“咱们是鱼得水的队伍!”
武林双雄会
1943年,胶东军区迎来新任司令许世友。这位少林出身的将军早闻于得水威名,见面便邀比武。两人在院中过招,拳脚往来未分胜负。许世友大笑:“胶东有真豪杰!”于得水谦逊摆手:“许司令让着我这伤兵。”共同的武人气质与草根出身,让二人惺惺相惜。
彼时胶东战局艰险。于得水熟悉每一条山径、每一处海湾,为许世友的主力部队构筑稳固后方。他动员百姓参军,仅1947年就输送十八万战士,成为华野九纵的骨干。许世友在前线常对将士豪言:“有于司令守胶东,天就永远是红的!”
一次于得水腰部中弹,无麻药可取弹头。他令战士用剃头刀割开皮肉,硬生生剜出子弹。许世友闻讯急赴探望,却不知自己行踪已被日军侦知。
海上三日生死劫
日军数百围剿部队扑向于得水养伤处。枪声逼近时,于得水推开担架:“抬许司令先走!”许世友却喝令战士:“带于司令一起!”生死关头,腹部裹着渗血绷带的于得水强撑起身:“跟我来!”
他凭借脑中烙印般的胶东地图,带队伍迂回穿越十余村庄。追兵马蹄声近在咫尺,他们突入姜家庄跳上渔船,扬帆遁入黄海。茫茫大海上,重伤的于得水倚桅杆指航向,淡水耗尽便接雨水解渴。三昼夜漂流后,终于甩开追兵登陆安全区。多年后许世友忆此仍感慨:“跟着老于躲过鬼子子弹,差点喂了海鱼!”
军衔风波
1955年9月,中南海怀仁堂将星云集。于得水抚摸着大校肩章沉默不语,许世友却径直冲来:“老伙计,你该授少将!我去争!”于得水拉住他衣袖:“闹革命不为争官,能服务人民就够了。”
许世友的愤懑有其缘由:于得水开辟昆嵛山根据地时,八路军尚未入鲁;他指挥的部队发展为四个野战军根基;抗战中七次负重伤,十三次受嘉奖。但评衔时,“八路不上将”的潜规则将他挡在将官门外——1937年后参加革命者原则上不授将衔,且他长期负责后勤,战功记录分散。
更深的遗憾是历史机缘的错失。若他未因重伤留守后方,或如许世友率野战军南征北战,将星或许可期。
余波
1960年南京寓所,于得水伏案撰写二十万字胶东回忆录。他对老警卫员鲁克东叹道:“多少同志埋骨昆嵛山,我能活着写他们,知足了。”一年后调任安徽,许世友欲帮他调回山东任军区副职,他却拒绝:“党员必须服从组织安排。”
1967年2月,这位六十一岁的传奇英雄在动荡中含冤离世。十二年后平反时,人们整理遗物发现三枚勋章:二级八一、独立自由、解放勋章。它们无声诉说着一个未被将星照亮的人生,如何照亮了胶东的山海。
2005年,合肥大蜀山文化陵园,于得水的半身铜像在阳光下肃立。铜像的目光越过时空,回望着昆嵛山的烽火,黄海上的孤舟,以及那位为他鸣不平的少林将军。当参观者抚摸铜像基座上“于得水”三字时,或许会想起他那朴实的自喻:“我不再叫于作海,我叫于得水,游击队是鱼,乡亲们是水。”这位七次负伤、十三次受奖的军人,最终以铜像的姿势站在历史中——没有将星加肩,却得民心如海。
【参考资料】:《于得水传》(山东人民出版社)、《许世友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胶东抗日根据地史料汇编》(中共党史出版社)、《天福山起义纪实》(文登市政协编)、《中国人民解放军高级将领传》(解放军出版社)、《鲁克东:回忆我的老首长于得水》(《乳山文史资料》第二辑)、《中国工农红军山东游击队史》(山东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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