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有些把自己炼成了武器,用犀利的表演向时空发起挑战;有些则用自身架起桥梁,连接一处地方和另一处地方,一群人和另一群人,一个时代和另一个时代。
陈伟霆是后者。
从一个纤瘦而崇尚英雄的香港男孩,到一个抓住机会北上发展的演员,他在逐步靠近心目中的男人形象的过程里,成长为内地影视圈85后“顶流”里唯一的香港演员。
在内地的10年间,外在的亮丽和前卫构成了一道迷惑性的屏障,让人忘记追究他最本真的面貌。于是,那个老派和重情的他,总是落在那个时髦而不羁的他之后。直到剧集《太阳星辰》播出,老派和重情的他终于走到了我们面前。
戏里,陈伟霆饰演的杨光耀想回到1993年的香港,回到妻子和女儿身边。戏外,倘若真的可以瞬移,陈伟霆最想回到香港的家里,看看他心爱的宠物贵宾犬。
(图/受访者提供)
“我太想它了!它跟我可能是上辈子有缘分。我每一次回去,它当我是男朋友一样,在我门口守着。”
陈伟霆为杨光耀“放弃”了自己,但他看重的情谊和心目中的香港,永远不会被放弃。以下是陈伟霆的自述。
“我还没到那个段位, 但我是很努力地往那个段位去”
看剧本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接这个戏,这个人的外形是怎么样的?
以前重案组没有准点收工的,办完案可能喝酒、吸烟、点外卖,然后回家,老婆做好早餐给你吃。有这样的画面我就想到,杨光耀应该微胖,因为他有个好老婆,每天会做好吃的给他吃。
我很容易增重,吃多了就胖,特别是回到香港。我想他以前肯定一直吃香港最出名的茶餐厅,那我也可以每天吃茶餐厅。这东西油多,所以容易胖,需要我自己把控。
这个戏两个月之后拍,那我现在开始留长发,做那种有年代感的卷发。我看九几年的警匪片,前辈演员们都是这样的造型,那我也必须要这样的造型。做造型的时候,我会问导演这样处理OK不OK。
(图/《太阳星辰》)
杨光耀走路可能是这样,那种劲是2018年的人不应该有的。他觉得查案是靠自己走出来的,他不相信电脑,不相信数据。他的想法是,我相信我自己,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我要走出去查案。
我留点胡子,然后肯定不化妆。我觉得他要有黑眼圈,因为穿越之后肯定每天都睡不好,只想回家。但是这个戏熬夜熬得太厉害,日戏拍完以后拍夜戏,然后拍打戏,通宵挑战我的体能,那段时间特别特别累。
有时候我看回放,哇!黑眼圈是不是有点重?然后我跟化妆师说,虽然我叫你不化妆,但是黑眼圈要不帮我遮一下?化妆师说,你不是要求真实吗?好像也是。但是也太丑了吧?倒没所谓,就这样演。
(图/《太阳星辰》)
所以有时候也会有一点battle,一方面觉得我要为这个角色着想,不化妆,丑就OK了,他不在意这个东西。但是一切换到陈伟霆,好像还是会在意。
有时候我还是有这样的疑问:这个镜头感觉黑眼圈太深,不好看。这样我回家会骂自己,我会很不开心。你这样是错的,你为什么要有疑问?疑问都是错。
有时候觉得我还没到那个段位,但我是很努力地往那个段位去,所以这个戏我也在经历这个过程,也算是我第一次为了一个角色,让我有点放弃了自己的所谓形象,就是大家觉得陈伟霆是这样的,杨光耀根本不像陈伟霆,我想改造自己,很努力地把这个角色演好。
为什么现在想要在这方面突破?
小时候我喜欢看穿越的戏,无论是《回到未来》系列,或者是以前有穿越戏的港片。我感觉情节特别有趣,有喜剧的元素,也有一些很悲的元素。所以一收到这样的剧本,就引起了我的兴趣。
(图/《回到未来》)
演爸爸?我喜欢,因为我很喜欢小朋友。杨光耀的女儿6岁,我的侄女也差不多大,我很喜欢她。我的年龄如果有个快6岁的女儿,我觉得很和谐。几年前你问我,我可能会觉得不和谐。所以可能也是因为时间到了,然后刚好有这样的有趣的剧本。
双时空的设定对于杨光耀是极大的挑战,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会从1993年去到2018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去。但对我来说还好,因为这个角色的外形基本上没变过,而且当你很相信这个设定,我不觉得有什么难度。
你相信自己有一个好老婆,有一个女儿;你也坚信25年之后,你面前的就是你的女儿,而她不知道你是她的爸爸。当然你可能会觉得这在现实中不会发生,但其实只要你相信在这个角色身上真实发生了,就OK。
“我是一个很重情的人”
1993年虽然我还是小朋友,但是我长大的过程正值香港电影业最辉煌的时候,警匪片特别多,那段时间我一直在看这些,就觉得我是那个年代的人。所以演这个角色的时候,我不太需要去研究我要怎么演才像九几年的人。
每场戏我都会跟导演沟通挺长时间。我觉得我们的任务不是勾起我们的回忆,是勾起你们的回忆。永远是站在观众的视角来看,这个点有没有用?这场戏为什么放在这?能不能勾起观众对九几年的美好回忆?是要勾很久,还是一点就好了?
拍戏的时候我已经是杨光耀这个角色,所以不会勾起我任何的回忆。我已经回家了,九几年就是我的时代。
我比较老派,特别是对于新的科技,我知道,但是我不想用。我是一个很重情的人,跟亲人、朋友相处的每一瞬间,我都很珍惜。身边的朋友越玩手机,我越要放下手机。当然我也有玩手机的时候,但是我会很在意人与人之间的沟通。
(图/《太阳星辰》)
杨光耀没有经历过短视频的洗礼,没有“中毒”,他只会花时间在家人或者工作上面。有很多不同的情在他身边发生,每一条线都能触动到我。
这次回归到一个好像很熟悉又不熟悉的地方,回归到一个很熟悉又不太熟悉的语言——那个语言不是说我不会说了,而是我没有试过三四个月,每天十几二十个小时一直说粤语台词。对我来说很久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有点新鲜。
我把一起拍摄的老演员和新生代演员归为同一类,在我的世界他们都是新鲜的人,因为我跟他们都没有合作过。很多演员前辈我小时候在电视机里面看过他们的演出,今天居然可以跟他们一起合作,我觉得太好了,那种感觉就是新的感觉。
我们拍摄没有时间限制,白天拍办公室的戏,晚上出去拍打戏,拍到凌晨,然后回家可能整理一下,又拍。对我来说有点不习惯,这个节奏太密了吧!黑眼圈真的快掉到这里(唇边)来了。
(图/《太阳星辰》)
但是你会看到,他们在现场永远是准备好了。那种专业度是我很喜欢的,这就是我想要的东西,我想体验的东西。所以这个戏虽然有点辛苦,但是很开心。
他们也会问我,在内地工作是怎么样的?我会跟他们分享这10年我的经历。他们可能还没真正感受到内地的氛围,所以这次宣传我希望他们都来。
戏不是说拍完就没了,什么叫扫楼?为什么去了这里又去那里?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宣传?如果戏播得好,对演员的帮助有多大?你们没有体验过,我体验过了。我就希望如果有可能,大家都有这样的机会,所以希望他们也来感受一下。
港剧有自己的赛道,但这个赛道是不是代表大众的赛道?有一个疯狂喜欢港剧的人群,但它的基数大不大?那我们是不是为了港剧而拍港剧?这个是我们要考虑的问题,也是我自己在考虑的问题。
(图/《太阳星辰》)
我绝对不是为了港剧而拍港剧,我不是为了要到这个赛道而到这个赛道。我是看了这个剧本,觉得打动人,刚好它是在香港用粤语拍。我自己喜欢看这个戏,希望能打破一下大家对所谓港剧固有的印象。
我看完之后觉得比较新鲜,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去定位,感觉它像个实验品。作为演员,挑这样的剧本,在这个赛道上它也是我的实验品,但是我很相信“情”字,除了人情还有情绪。
我演的时候是有情绪的,这个角色是有情绪的。当你有情绪的时候,我相信观众能看到。你的情绪能触动到观众的情绪,那就变成了共鸣。有了共鸣之后,大家就会看下去,所以我觉得情绪很重要。
“需要演戏来维持对工作的热忱, 对生命的热忱”
我自己拍打戏,基本上都很花心思。我现在长大了,跟以前的看法有点不一样。
以前觉得我卖命嘛,我永远不用替身,我就跳下来,这代表我专业。如果被观众知道我有一个镜头用过替身,我就不像个演员。现在我觉得,专业跟不专业不是用所谓的卖命来判断的。我不能愚蠢地卖命。
比如在这个戏里面,这种打戏很杨光耀。你不会看到一些很卖命的镜头,但不代表这个角色不卖命,你懂我的意思吗?所以每场戏我到现场,就考虑应该给观众看到怎么样的打戏,怎么演才会让大家觉得是合理的。
对于我来说,现在是这样想的。可能会被骂,但是我是这样的想法。
我对力量很执着。了解我的粉丝都会知道,我是从做运动开始去坚持我的所谓的事业,培养一个坚持,不要放弃。直到现在,我也会经常去健身房,哪怕拍戏很累。
(图/受访者提供)
不是我上了瘾,我根本不想撸铁。好辛苦!好无聊!但是我用这个来衡量自己。我还是需要靠这样去坚持自己对于这个行业的热爱,那根弦不能断。如果我有一天放弃了健身,可能我已经退休了。
对于表演我没有什么野心或梦想。我很享受演戏的过程,很享受在片场里面的生活。我可以允许自己有空档的时候不拍戏,但是我不允许我自己觉得我要拍戏的时候不拍戏。我需要演戏来维持我对于工作的热忱,还有对生命的热忱。
你让我演戏,演我喜欢的角色,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我就不追求其他的什么东西了。
在我的世界里,从什么都没有到现在能拍戏,能坐在这里做访问,能表达我关于角色的一些观点,就已经要很感恩了。很多人没有这样的机会。但你说困难,我也有。我也担心这个戏播得不好,我也担心我上个戏播得不好,我也担心我下个戏拍得不好。
(图/《太阳星辰》)
是个人都有困难,就是自己找的困难,自己找的麻烦。但是你对自己有要求,所以是不是困难,不同人有不同的定位。对于我来说,如果真的要回看,我觉得是因为我每一天都遇到自己觉得的困难,才会有现在。
我珍惜现在的工作机会,还有我的生活。那我想不想要?我还是想要,但是我没有以前这么焦虑,没有以前这么浮躁。
我觉得能不能get到“使命感”这三个字是天生的,不应该由别人来评判我有没有使命感,我只允许我身边的人、我在意的人评判我。我愿意为大家付出是我的选择,我愿不愿意爱我身边的人、我爱不爱我的粉丝是我的选择。
(图/受访者提供)
当然你不能犯错,这是基本的道德问题。可这样就叫使命感也太low了吧?对于我来说,你不犯错不是基本吗?这不是做人的本分吗,对吧?所以我不懂什么是使命感。责任感很重要,你如果是男人的话,你要为家庭付出,你要孝顺父母。
对不理解我的人,我现在没有想说的。快到40岁,这方面我觉得不惑了,会活得通透了。现在完全不在意任何不相信我的人,或者是对我人品有质疑的人,或者是说我坏话的人,I don't care。
不好听的话,我以前做访问会说我会过滤,我评估一下。但其实我比你们了解我自己,我不需要任何的评判。我的东西我太了解了!我跟我这个肉体相处了39年。哪个人能拥有陈伟霆的肉体39年?疯了?就我一个人,好吗?
在意我的人我会很珍惜,不是说因为只有在意我的人,而是因为不在意的人,不管你多好他还是不在意你,你不好的时候他也不在意你。你为什么要在意一些不在意你的人?人生中支持你的人、爱你的人是很少的,我会更珍惜他们。
编辑 宋爽 校对 小鱼儿 运营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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