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刘昶来说,留在北魏其实才是他最好的选择,理由很简单,三个处境让他不敢回、回不去、不能回。

刘昶是宋文帝宋文帝刘义隆的第九子,宋武帝刘裕的弟弟,宋废帝刘子业的叔叔,宋明帝刘彧的哥哥。

宋文帝有十九个儿子,作为老九的刘昶不上不下、非嫡非长,德行无口碑、才能不出众,一点都不显眼。

不过,这种特质其实未必是坏事,作为皇子,它其实是一种“保护色”,只要刘昶甘于平庸,过逍遥日子,大体上可以保证一生无忧。

刘昶之所以沦落到流亡北魏,就源自于他的性格缺陷,此人性情急躁,言行无状,分不清大小王,居然对哥哥宋武帝刘裕常常出言不逊。

好在宋武帝没太计较弟弟的莽撞,只是隔三差五将他提溜过来骂一顿而已。

在宋武帝的心中,弟弟仅是不懂事,而不是心怀叵测,教训一下就算了。但在外人眼里,就变成了刘昶有反心:“昶轻吵褊急,不能祗事世祖,大明中常被嫌责;民间喧然,常云昶当有异志。”

哥哥宽容,侄子刘子业就没那么客气了。

刘子业是个偏激、暴戾的少年郎,这家伙登基不久就对朝中大臣、宗室子弟大开杀戒,搞得满朝人心惶惶。

有一天,刘子业做了梦,梦见刚刚去世的母亲骂他说:“你不孝不仁,看似不像人君,应该把皇位还给宋文帝的儿子。”

正巧,当时到处流出“湘中出天子”的谶言,于是刘子业对宗室子弟的刀抡得更欢了,于是,一直被世人认为有异心的刘昶就这样上了刘子业的黑名单。

永光元年(465年),刘子业以刘昶与江夏王勾结谋反为名,出兵讨伐正在镇守徐州的刘昶。刘昶被迫举兵,他向所辖的各郡官员们派出使者,希望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岂料,那些官员们竟然无人响应,他们纷纷杀了刘昶的使者,

刘昶大惊失色,扔下母亲、妻儿,只带了一个小妾以及六十名随从逃奔北魏。即便如此,这一路亲信们也不断逃亡,到了北魏仅剩下二十来人。

北魏献文帝拓跋弘对刘昶还算大方,拜其为侍中、征南将军,封丹阳王,尚公主。就这样,刘昶落户北魏。

第二年,刘子业被叔叔刘彧弑杀,刘宋王朝的新皇帝成了宋明帝刘彧。

刘彧是宋文帝的第十一子,即刘昶的弟弟。刘子业虽然无道,但刘彧毕竟是弑君夺位,为了宣示自己的合法性,他开始拨乱反正,为那些遭受刘子业迫害的大臣、宗室子弟平反,其中就包括刘昶。

魏皇兴元年(467年),刘彧的使者来到北魏,准备迎接刘昶回到母国,岂料被刘昶拒绝了。

刘昶虽然身在“魏营”,但却“心在宋”,自从踏上北魏的国土,他就毫不掩饰对祖国的思念,甚至当着拓跋弘的面涕泪横流,表达对母国的思念,搞得满座的人都被他深深感染。

“至于陈奏本国事故,语及征役,则能敛容涕泗,悲动左右。”

多年后,刘宋被南齐取代,刘昶不忘复国之志,他常年游说孝文帝出兵攻打南齐,还数次领兵出征,为此努力近二十年,直到他去世前一年还在征战。

刘昶既然如此心怀故土,为何宋明帝迎接他的时候却又拒绝回国呢?

不敢回:宋明帝对宗室子弟的残忍一点不亚于刘子业

刘彧真的念及兄弟之情吗?确实念,他那些兄弟们被他杀了仅剩一个,都被他“念死”了。原来,这家伙跟刘子业一个味,上了台就对宗室子弟大开杀戒。

从两晋到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宗室子弟最悲催的历史是时期,由于那些王朝都是以宗室为政治核心的时期,因此宗室子弟必然成为皇权最忌惮的群体。两晋如此,刘宋如此,北齐如此,北魏也是如此。

按序齿,刘昶是兄,刘彧是弟,都是庶子,刘昶要是活着,刘彧的合法性何在?

当初刘彧之所以给那些被刘子业杀害的宗室平反,无非是权宜之计,在坐稳皇位后他立刻露出了真面貌。

刘昶不傻,当年他就已经世人戴上了逆臣、叛臣的帽子,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回不去:献文帝拓跋弘拿他当工具,不会轻易放走他

拓跋弘恐怕也不会放他走,因为刘昶留在北魏就是对刘宋的反击工具,因此他才毫不吝啬地连嫁三位公主给刘昶。

当刘彧的使者抵达北魏后,拓跋弘的做法很耐人寻味,他让刘昶给刘彧回了一封信:“显祖诏昶与彧书,为兄弟之戒。”

字面意思是刘昶以兄弟的身份给刘彧一个告诫,似乎没啥大问题,其实问题大了。按照古礼,刘昶、刘彧是兄弟,可如今刘彧是皇帝了,而这就是君臣,刘昶怎么能跟他称兄弟?

拓跋弘的意思很清楚,你如今是我北魏人,跟刘彧不是君臣关系,非要论,那只能是兄弟关系。

刘昶深知,如此回复必然让自己成为千夫所指,他这个“宋奸”的大帽子永远也摘不掉了,于是他拒绝回信,却遭到拓跋弘的言辞训斥:“彧不答,责昶以母为其国妾,宜如春秋荀罃对楚称外臣之礼。”

刘昶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给拓跋弘上书:

“臣植根南伪,托体不殊,秉旄作牧,职班台位。天厌子业,夷戮同体,背本归朝,事舍簪笏。臣弟彧废侄自立,彰于遐迩。孔怀之义难夺,为臣之典靡经,棠棣之咏可修,越敬之事未允。臣若改书,事为二敬;犹修往文,彼所不纳。伏愿圣慈,停臣今答。”

我要是按君臣之礼给刘彧回信,您不答应,我要是按兄弟关系回信,刘彧又不答应,你们两头堵,我怎么办?我就是一个避难的外臣,托您照顾,您就不要逼我了。

可见,拓跋弘对待刘昶的所谓照顾,从来就不是感情使然,而是国家利益至上的利用。在这点小事上,他都不忘榨取刘昶的剩余价值。

如果刘昶非要回去,说不定拓跋弘不介意跟刘彧做一个交易,给他送回去一颗刘昶的人头。

不能回:刘昶无势力,回去的结果不会比留在北魏好

我们再退一步,即便刘彧诚心实意想哥哥了,也愿意让他回来发挥余热,拓跋弘也一片丹心礼送刘昶,刘昶能回去吗?如果他稍有理性也断然不会回去。

刘昶跟唯一活下来的弟弟刘休范不同,他太想有所作为,太拿刘家江山当回事,大白话说就是想做成大事。

但之前在徐州的经历,以及后来他数次失败的讨齐战争清晰地表明,刘昶是个志大才疏,眼高手低的低能儿。

当初在刘宋朝廷的条件那么好,他都无所作为,眼下那个状况,他更是无根无基,回去能做什么?

想做事的人做不成事,远比什么都不做还要痛苦,与其如此,还不如留在北魏静等时机。况且他以及他的儿子都已经在北魏落叶生根,爷俩都是驸马,回去冒那个险实在不值得。

不过刘昶也为此付出了代价,那就是必须顶着北魏大臣们的耻笑。刘昶却完全不在乎,他用极端的方式不停诉说着对故国的怀念,甚至连拓跋弘、拓跋宏父子都深受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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