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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1946年秋，地下党通海区队的会议正讨论转移方案，突然窗外传来两声“卖糖咯”。

第一声沙哑迟缓，第二声却突然急促起来，负责人沈惠民脸色骤变，猛地起身：

快从后院撤，是老沈的暗号，敌人来了！

集市上十分喧闹，没人留意街角那个卖糖的老倌——沈忠儒，他戴着顶破边草帽，肩挑的竹篓里摆着几个麦芽糖捏的小老虎。

但只有沈忠儒自己知道，竹篓底下藏着半截削尖的木棍，更重要的是，他的目光始终绕着不远处那栋青砖民房转。

那里是地下党通海区队开会的地方，他是这场绝密会议的外围警戒员。

这时候的南通早已不是抗战时国共合作的模样，国民党撕毁《双十协定》，华东地区的清剿行动很快蔓延到南通。

据南通地方党史资料记载，当时国民党军在南通设立绥靖公署，联合特务机构挨村搜捕地下党，仅1946年下半年，通海区就有12处地下据点被破坏。

地下党通海区队负责人沈惠民明白，必须尽快召开会议，调整联络方式、转移重要文件。

可会议地点和警戒人选成了难题，靠近闹市虽能掩人耳目，但一旦暴露，全员都可能陷入包围。

沈惠民提出，让沈忠儒试一下，当下队里就有人犹豫，沈忠儒当时54岁，比队里大多数人都年长，而且看着太普通。

他早年在地主家放牛，后来靠帮人挑货糊口，说话慢半拍，见了人总低着头，怎么看都不像能应对突发情况的人。

但沈惠民清楚，就是这份普通，让沈忠儒成了地下党最可靠的通讯员之一。

早在1943年，沈忠儒就帮地下党传递过情报，

那次他挑着两筐青菜，遇到伪军检查，他慌慌张张地掉了几颗青菜，趁伪军骂骂咧咧捡菜的功夫，顺利过了哨卡。

接受警戒任务那天沈忠儒没多问，只跟沈惠民确认了暗号，他说，我会喊两声卖糖，第一声慢，第二声急，你们能听出来。

为了让扮演更像，沈忠儒提前三天就到川港镇踩点，每天挑着空竹篓在集市转，跟其他小贩打听行情。

甚至真的买了些麦芽糖，练着吆喝的调子——不是那种清亮的喊法，而是带着点沙哑的、有气无力的腔调，像极了走街串巷累了一天的老商贩。

会议当天，沈忠儒天不亮就到了街角，竹篓里的麦芽糖是前一晚自己熬的，捏了几个简单的糖人，看着更真实。

他找了个能看见民房门口的角落坐下拿出小铜勺，在糖板上慢悠悠地画圈，偶尔有人来问糖价，他都笑着摆手。

其实是怕有人停留太久，挡住他观察的视线。

上午十点多集市人渐渐多了，沈忠儒的目光突然顿了一下，一个穿灰色绸缎长衫的男人从街那头过来，跟周围穿粗布衣裳的人格格不入。

更可疑的是，男人经过民房时，脚步慢了下来，用眼角扫了一眼门帘，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可走了没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

沈忠儒捏着铜勺的手紧了紧，他记得沈惠民说过国民党特务常扮成商人侦查，尤其是这种不合时宜的穿着。

没几分，街口突然涌进四个男人，都穿着短打，袖口鼓鼓的像是藏了枪，他们分散在集市各处，眼神却都往民房方向瞟。

沈忠儒心里清楚，这是侦查哨，大部队肯定在后面。

他想悄悄绕到民房后院报信，可刚起身就看见转角处冲出来一队国民党士兵扛着枪，直奔民房而去。

人群一下子乱了，有人往旁边躲，有人尖叫着跑开，沈忠儒知道来不及绕到后院了，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朝着民房方向扯开嗓子喊：

卖糖咯！

第一声还带着平时的沙哑，第二声却陡然拔高，带着急颤，卖糖咯！声音划破喧闹，直往民房里钻。

屋里沈惠民正跟同志们讨论转移路线，听到第一声卖糖时他还愣了一下。

沈忠儒平时不会这么早吆喝，等第二声急喊传来，他猛地站起来：快撤，从后院走！

同志们反应极快，有人迅速卷起桌上的文件塞进怀里，有人踢倒凳子挡住门口，所有人都往后院跑。

刚翻过后院的土墙，就听见前面哐当一声，国民党士兵踹开了民房的门。

士兵冲进屋，看到的只有倒在地上的凳子、桌上残留的茶水印，还有没来得及收的纸笔。

此时追出去已经晚了，后院的小巷纵横交错，地下党人早就没了踪影。

而街角的沈忠儒刚喊完暗号，就被一个要买糖的小孩缠住了——小孩拽着他的衣角，非要买个糖老虎。

沈忠儒想推开小孩，可已经晚了，几个国民党士兵循声过来看到他挑着糖篓，又刚喊过卖糖，立刻把他围了起来。

沈忠儒装作害怕的样子，哆哆嗦嗦地说：我……我卖糖啊。

士兵搜了他的糖篓没发现异常，等到刚才带队的军官过来，盯着他看了半天，不管士兵怎么问，沈忠儒什么也不说。

第二天一早，有人看见两个士兵架着沈忠儒往镇外的荒地走，他的脸肿得老高，衣服上全是血，枪响的时候集市上的人都听见了。

没人知道这个卖糖老倌是谁，直到几天后地下党同志通过群众打听，才确认沈忠儒牺牲。

沈惠民在日记里写，老沈用一声卖糖救了我们所有人。

南通解放后，政府根据地下党档案追认沈忠儒为革命烈士，在川港镇立了纪念碑。

事实上，在那个烽火连天的年代，像沈忠儒这样的地下党通讯员并非孤例，这些人没留下太多名字。

可正是他们的普通，成了保护地下党的铠甲，也成了后来人们回望那段历史时，最不能忘记的温暖与力量。

参考资料：

1. 中共南通市委党史工作办公室编：《南通中共地方史（1921-1949）》，江苏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

2. 南通市退役军人事务局编：《南通革命烈士档案·沈忠儒卷》（档案编号：NTLS-1946-087），2018年

3. 南通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南通市志（上卷）》，方志出版社1999年版

4. 南通革命纪念馆编：《隐蔽战线的南通记忆——地下党通讯工作史料汇编》，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6年版

5. 沈惠民口述、李建国整理：《通海地下党往事》，《南通文史资料》2005年第12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