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透过窗棂,斜照在那张泛黄的结婚照上。

我轻抚着照片上那个年轻的自己,二十三岁的模样,穿着粗布做的列宁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眼中有着初来新疆时少有的安宁。

身边的王建国,比我大七岁,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憨厚的笑容里透着几分拘谨。

"老王,你说咱们那时候,是不是倍儿傻?"

我把照片递给正在院子里侍弄葡萄藤的丈夫。

他接过照片,用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摩挲着边角。

"傻啥?我觉得咱们那时候可精明着呢。"

三十五年过去了,他还是那副慢性子的模样,说话总是不紧不慢。

记得初到新疆的那个秋天,我怀着满腔热血和一肚子的不安,和其他知青一起坐了三天三夜的绿皮火车,来到这片我从未想象过的土地。

车厢里挤得像罐头,行李架上、座位下、过道里都塞满了人和行李。

我紧紧抱着妈妈给我装的那个帆布包,里面有几件换洗衣服,还有一面小镜子和一把木梳。

那是我全部的家当了。

天山南麓,戈壁滩上,一排排土坯房就是我们的新家。

房子里除了一张木板床、一个小木桌,就没别的了。

墙上糊着《人民日报》和《红旗》杂志,地上铺着芦苇席。

晚上点煤油灯,微弱的光亮在墙上投下摇摆的影子,像是有什么妖魔鬼怪在跳舞。

那时候的生活,用现在的话说,叫"一穷二白"。

吃的是窝头咸菜,偶尔能吃上白面馒头就算改善生活了。

冬天烧煤取暖,夏天热得像蒸笼,春天风沙漫天,秋天又冷得要命。

但我们这些从城里来的年轻人,个个都觉得自己能改天换地。

每天唱着"到农村去,到边疆去"的歌,干活时也是热火朝天的。

知青追思:嫁给比自己大七岁的丈夫留在了新疆,她说很知足

王建国是我们连的连长,三十岁刚出头,已经在新疆待了十年。

第一次见到他,我心里就犯嘀咕:这人咋这么沉默寡言的?

不像别的干部,总爱开会讲道理,动不动就说"革命如何如何"。

他就是干活,带着我们开荒、种地、挖渠。

手上的茧子比我们任何人都厚,指甲缝里永远有洗不掉的黑泥。

说话也是慢吞吞的,带着浓重的山东口音,"这个""那个"地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话。

我当时还和室友小张嘀咕:"这连长怎么这么木讷啊,一点也不像当官的。"

小张偷偷告诉我,王建国原来是转业军人,在朝鲜战场上负过伤,回来后就分配到新疆了。

"人家可是战斗英雄呢,胸前还有军功章,只是不爱显摆。"

记得那个冬天特别冷,零下三十多度,宿舍里的洗脸盆都结了厚厚的冰。

外面的风呼呼地刮,把窗户纸都吹得哗哗响。

我发了高烧,迷迷糊糊地躺了两天,连水都不想喝。

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枕头边放着一碗熬得黏稠的小米粥,还冒着热气。

碗是搪瓷的,边上有个小豁口,但洗得干干净净。

室友小张告诉我,是王连长每天都来给我送饭,怕我饿着。

"你烧得厉害那天,连长急得不行,骑着自行车到卫生所给你拿药,回来的时候摔了一跤,膝盖都磕破了。"

"人家说你家里娇生惯养的,受不了这儿的苦。连长就说,越是这样越得照顾好,别让孩子出什么事儿。咱们都是为革命来的,不能让任何一个同志掉队。"

小张学着王建国的口音,一本正经地模仿,把我逗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却掉了下来。

不知道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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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我开始注意这个不爱说话的连长。

他总是最早起床,最晚休息。

食堂里有什么好吃的,他都让着我们知青。

自己却总是啃窝头咸菜,连队杀了猪改善生活,他也是最后一个去打菜。

有一次我好奇地问他:"王连长,你咋不回老家找个媳妇儿?"

他正在修理一把坏了的铁锹,听到我这么问,手里的活儿停了下来。

愣了一下,憨憨地笑了:"这地方太苦,不能害人家姑娘。"

"那你就一辈子不结婚了?"

"谁知道呢,兴许有那个不嫌弃的。"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远山,神情有些落寞。

我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春天来了,我们开始种棉花。

新疆的春天来得晚,但一来就格外猛烈。

满山的野花开得山呼海啸,红的、黄的、紫的,像是把天上的彩霞都洒在了地上。

空气里都是甜丝丝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深深吸一口气。

那天我和王建国一起去地头查看棉花苗的长势。

一路上他给我讲新疆的植物,哪种能吃,哪种有毒,哪种能治病,说得头头是道。

"你看那个,叫骆驼刺,别看长得不起眼,根能扎到地下十几米深,旱死不了。"

"还有那个红柳,秋天叶子红得跟火一样,漂亮着呢。"

"你咋知道这么多?"我好奇地问。

"在这儿待久了,啥都得学会。不然咋生存?"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望着远山,神情特别认真。

我忽然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踏实感。

不像城里那些小伙子,嘴巴甜但心眼子活络,说话好听但做事不靠谱。

他就像这片土地一样,沉默、厚重,但可以依靠。

那天下午,我们在地里干活的时候,突然刮起了沙尘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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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漫天,伸手不见五指,风吹得人站都站不稳。

王建国一把拉住我,把我拖到一个土坎后面,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风沙。

等风停了,我发现他的头发里、衣服上都是沙子,脸也被沙子打得红红的。

"你没事吧?"他关切地问我。

我摇摇头,心里却涌起一阵暖流。

夏天的时候,我收到了家里的来信。

妈妈在信里说,托人找了关系,可以让我回城,还能安排个不错的工作。

"秀兰啊,你一个姑娘家,在那荒地方能有啥出息?妈做梦都想你,天天以泪洗面。赶紧回来,妈给你找个合适的对象,安安稳稳过日子。听说隔壁王阿姨的儿子在供销社工作,人家有意思,条件可好了。"

信是用蓝色的信纸写的,妈妈的字迹有些潦草,可能是边哭边写的。

我拿着信,心里五味杂陈。

说不想家是假的,说不想过安稳日子也是假的。

每天晚上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听着外面的风声,我也会想念家里温暖的炕头,想念妈妈做的红烧肉,想念和小姐妹们一起逛街的日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些朝夕相处的伙伴,离开王建国,心里就说不出地难受。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宿舍里哭了很久。

哭得眼睛都肿了,第二天都不敢出门见人。

小张看出了我的心事,偷偷问我:"秀兰,你是不是舍不得走啊?"

"没有。"我嘴硬地否认。

"那你舍不得谁呀?"小张坏笑着问。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二天一早,王建国就来找我。

他站在宿舍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搪瓷缸子,里面装着热腾腾的豆浆。

"听说你要回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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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躲躲闪闪的,不敢看我。

"还没定呢。"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接过豆浆,发现手在轻微地颤抖。

"回去好,城里条件好,你应该回去。"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

我抬头看他,发现这个平时稳重得像山一样的男人,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他的军装洗得发白,但熨得很平整,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

"你舍不得我走?"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然直接问出了口。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像个大男孩一样局促不安。

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走了,我...我会想你的。"

那一刻,我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

豆浆还在冒着热气,但我的手却凉了。

想起妈妈信里说的那个供销社的小伙子,想起城里安稳的生活,再看看眼前这个憨厚的男人,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都有些别扭。

王建国还是会给我送早饭,但话更少了。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每次见面都是匆匆打个招呼就走。

其他知青也看出了端倪,有人劝我:"秀兰,王连长人是不错,但你们不合适。他年纪比你大,又是农村出身,你回城能找个更好的。"

也有人说:"我看王连长对你是真心的,这样的男人不多了。"

我听着这些话,心里更乱了。

秋天来了,我还是没有给家里回信。

每天和往常一样干活、吃饭、休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我知道王建国在等我的答案,我自己也在等。

等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那段时间,他明显瘦了,吃饭也没什么胃口。

有一次开会,我看见他走神了,眼睛望着窗外发呆。

我心里一阵难受,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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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个下雪的夜晚。

那天晚上雪下得特别大,鹅毛一样的雪花纷纷扬扬,不一会儿就把大地盖得严严实实。

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王建国在雪地里来回踱步。

雪花飞舞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

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棉大衣,头上戴着狗皮帽子,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我披上棉袄走出去,雪花很快就落满了我的头发。

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你走了,我该咋办。"

他的声音在雪夜里听起来特别清晰,带着一丝颤抖。

"那你希望我留下吗?"

"希望。但我不能这么自私。你回城能过得更好,有更好的选择。我一个大老粗,配不上你。"

雪还在下,我们两个人就这样站在雪地里,谁也不说话。

远处传来狗叫声,更显得夜晚的寂静。

"如果我留下呢?"

"如果你留下..."他停顿了很久,声音有些哽咽,"我会用我的一辈子对你好。"

雪还在下,但我的心里却暖得像春天。

看着他踏实的模样,听着他朴实的话语,我忽然明白了。

爱情不一定要轰轰烈烈,不一定要山盟海誓。

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个人愿意在雪夜里为你踱步,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对你好。

这就够了。

我知道,这就是我等的那个理由。

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宣言,就是这样朴实的一句话,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人心安。

第二天,我给家里回了信。

信写得很短,只有几行字:"妈,我决定留在新疆。这里需要我,我也喜欢这里。请您不要担心,我会过得很好的。"

妈妈收到信后,连续给我写了三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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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封信里全是眼泪,说我是白眼狼,养我这么大却要远离家乡。

第二封信里是苦苦哀求,说如果我不回去,她就不活了。

第三封信里是愤怒和失望,说我被那个穷地方迷住了心窍,不要我这个女儿了。

我看着这些信,心里也难受得不行。

但我知道,有些选择一旦做了,就不能后悔。

爸爸最后给我写了一封信,字迹很工整:"秀兰,你既然选择了那里,就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爸妈会想你的,但不会怪你。只要你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看完这封信,我哭了很久。

知道爸妈最终理解了我,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了地。

王建国知道我的决定后,高兴得像个孩子。

那天他破天荒地买了一瓶酒,和几个要好的同事喝了个酩酊大醉。

醉了之后,他抱着酒瓶子哭,一边哭一边说:"我这辈子值了,真的值了。"

结婚那天,我们没有什么仪式,就是在连部办公室里,有几个同事做见证,签了结婚证。

王建国穿了他最好的那件衣服,还是洗得发白的军装,但烫得平平整整,胸前的纽扣擦得锃亮。

我穿着自己做的粗布列宁装,用的是连队分发的蓝色布料,式样很简单,但我缝得很仔细。

没有婚纱,没有花束,甚至连一面像样的镜子都没有。

但我知道我笑得很甜,因为王建国看我的眼神里全是光。

同事们给我们包了饺子,白面的,里面放了硬币和红枣,寓意财源滚滚、早生贵子。

大家围坐在一起,有人拉手风琴,有人唱歌,热闹得很。

王建国不会说什么好听话,就是一个劲儿地给我夹菜,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我。

那天晚上,我们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新疆的夜空特别干净,没有一丝云彩,星星又大又亮,像是能摘下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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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横贯天空,清晰得让人屏息。

"后悔吗?"王建国小心翼翼地问我。

"不后悔。"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心里前所未有地踏实。

"那以后呢?万一过得不好..."

"不会的。"我打断了他,"我相信你。"

他的肩膀很宽厚,虽然有些硬,但给人安全感。

我闭上眼睛,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觉得这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在这片土地上慢慢扎下了根。

第二年春天,我怀孕了。

王建国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好,每天围着我转,生怕我有什么闪失。

连队里的老同志都说,从来没见过他这么高兴过。

儿子出生的那天,他在产房门口走了一夜,天亮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听到孩子的哭声,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也哭了。

抱着儿子,他的手都在颤抖:"秀兰,咱们有孩子了,真的有孩子了。"

三年后,女儿也出生了。

王建国更加忙碌了,白天干活,晚上还要帮我照顾孩子。

换尿布、哄孩子睡觉,样样都行。

那时候生活条件虽然艰苦,但我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孩子们一天天长大,我们的房子也从土坯房换成了砖房,又从砖房换成了楼房。

王建国从连长升到了团里的副团长,后来又调到农场当场长。

无论到哪里,他都是那个踏实肯干的王建国,从不因为职务的变化而改变自己。

我也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城市姑娘,变成了地道的新疆婆姨。

学会了做拉条子、包包子、抓饭,学会了在戈壁滩上种菜,学会了和维吾尔族邻居用半生不熟的维语聊天。

院子里种满了葡萄和杏树,每年秋天都是满树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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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架下放着一张小桌子,夏天的晚上,我们一家人坐在那里吃饭、聊天,享受难得的凉爽。

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嬉戏,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儿子考上了乌鲁木齐的大学,学的是水利工程,毕业后留在了城里工作。

女儿嫁给了一个本地小伙子,现在已经有了两个孩子。

我们也当了爷爷奶奶,日子过得更加充实。

王建国退休后,每天侍弄花草,偶尔和老伙计们下下棋,打打太极拳。

有时候我们也会出去旅游,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但无论走到哪里,我们都觉得还是新疆好,这里已经成了我们真正的家。

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当年回了城,现在的生活会是什么样?

也许会住在高楼大厦里,也许会有更稳定的工作,也许孩子们会受到更好的教育。

但我不后悔。

因为我知道,幸福不在于住什么房子,有多少钱,而在于身边有个什么样的人。

王建国给了我踏实的爱,这比什么都珍贵。

他说话算数,真的用他的一辈子对我好。

三十五年来,从没让我受过委屈,没让我缺过什么。

虽然我们的日子算不上富裕,但有房子住,有饭吃,有彼此相伴,这就够了。

前些日子,城里来的老同学问我:"秀兰,你真的不后悔留在新疆?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选对人,你这算是选对了?"

我看看正在葡萄架下修剪枝条的王建国,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腰也有些弯了,但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温和。

看到我看他,他憨憨地笑了,就像三十五年前那样。

"我很知足。"

这四个字从心底冒出来,简单朴素,却包含了我这大半辈子的感悟。

知青追思:嫁给比自己大七岁的丈夫留在了新疆,她说很知足

知足,不是因为得到了多少,而是因为珍惜了拥有的。

知足,不是因为没有遗憾,而是因为选择了接受。

知足,不是因为生活完美,而是因为有人与你分担生活的重量。

夕阳西下,我把那张结婚照重新放回抽屉里。

三十五年的光阴,已经把当年那两个青涩的年轻人,雕刻成了现在这对白发夫妻。

容颜会老,岁月会改变很多东西,但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

比如王建国看我时眼中的温柔,比如我们坐在一起时心中的安宁。

这就是我的知青生活,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就是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在远离故乡的土地上,相遇、相知、相守的平凡岁月。

但平凡中有真情,朴素中有幸福。

晚饭后,我们照例坐在葡萄架下乘凉。

王建国泡了一壶茶,茶香在夜风中飘散。

远处传来维吾尔族邻居家的手鼓声,节奏欢快而热烈。

"老王,你说咱们这辈子值不值?"

"值。"他不假思索地回答,"特别值。"

我笑了,心里暖暖的。

这就够了,真的够了。

我很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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