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庄子是否真的很穷这件事,有两种看法。 一种认为庄子的确很穷,持此种看法者多半是由《庄子》中相关记载推论。但另一种认为不能受到庄子寓言的误导,庄子不见得真穷,理由是庄子是楚国王室贵族,又是当时的大学问家,怎么可能受穷。

庄子画像 庄子究竟是真穷还是假穷,这需要做些分析。 庄子贫穷的佐证 其一:没工作。 庄子一辈子唯一干过的工作,是做过一个小小的漆园吏。后来连漆园吏也不干了,处于失业状态。 古代大官辞官后还有俸禄,相当于退休工资。但庄子不是大官,只是个“吏”,吏是服侍官的角色,估计庄子辞官也和不愿服侍他人有关。既然庄子只是个吏,显然没资格享受退休工资待遇。 另外,古代官吏辞职前往往会得到一次性赏赐,相当于买断工龄。庄子在辞职前得到这笔钱的可能性是有的,因为漆在战国时期不光是重要的贵族生活资源(漆器),也是重要的战略物资,因为弓弩、矛戈、战车等均要上油漆,否则容易遭虫蛀、遭水浸泡而朽坏。所以,漆园吏这个位置应该是个热门岗位,所以得到一笔买断工龄的钱应该不在话下。但庄子有老婆有孩子,那点钱,一家人吃喝拉撒撑不了许久。 其二:庄子不收学费。 庄子有弟子,但道家的弟子多半是流水弟子,即问完问题就滚蛋那种,所以靠弟子吃饭恐怕也靠不住,再说道家收弟子貌似从不收学费,自然不会像孔子那样能储存很多腊肉吃。除非庄子也有一个像子贡那样阔的弟子,而且包揽了庄子的饮食起居一应花销。 其三:庄子收入微薄。 丢了工作、靠讲学不足以糊口的庄子,会干点什么呢?编草鞋,卖草鞋(出自曹商之口)。这个活无需成本,玉米包衣、棕树棕毛、构树皮、破布条、麻丝、山草都是编草鞋的原材料。 对,庄子除了编草鞋,可能也会种地,但庄子种地一定不是行家,多半像陶渊明一样,是个“草盛豆苗稀”的农民。 一个失业、培训事业不稳定、不会种地、靠卖草鞋为生的人,平穷的可能性极大。 庄子并不贫穷的理由

其一:庄子借粮只是一种写作手法。 庄子扛着口袋借过粮,那么大个文化人,被逼到何种程度才会自己出门借粮啊。更讽刺的是,庄子借粮竟然没接到。他向监河侯(地方水利局主管)借粮,监河说手头没粮,等他收了税,再借给庄子一大笔钱。庄子气不打一处来,编了个故事把监河侯怼了一番,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庄子借粮,不能成为庄子贫困的依据。庄子在此则寓言中,旨在讽刺“当权者都爱给百姓开空头支票”这种丑陋的社会现象,也借此揭露当权者的嘴脸。不见得庄子真去借过粮,我们读《庄子》,很容易掉入庄子的寓言陷阱而不可自拔。 有些东西,因为他特别好,于是我们就容易当真。 比如《洛神赋》,因为它太好了,我们就非要把它和曹植的嫂子甄宓扯上关系。比如《红楼梦》,因为它太好了,我们便把它当史书研究,可它是小说啊,既是小说,就可以编故事,就可以像鲁迅那样“……人物模特没有专门用过一个人,往往嘴在浙江,脸在北京,衣服在山西,是一个拼凑起来的角色……” 然而,自从胡适考证认为曹雪芹就是江南织造曹寅之孙后,所有人都被带到沟里去了,我们非要说贾宝玉就是江南织造曹家的公子,即曹雪芹本人。我们非要说秦可卿是康熙废太子胤礽之女等等。 但《红楼梦》终究是本小说,而且这本小说有三大问题:一者,它不完整,是个残本。二者,因它涉及重大内幕而被大刀阔斧删改过。三者,作者本人在著书时就采用了“甄士隐,贾雨村”的隐晦手法。这就注定你越把《红楼梦》当史书研究,你就越容易陷入更大的糊涂。 再比如《庄子》,庄子在杂篇中特意强调了他的学说由“卮言、重言、寓言”三部分构成的,意在提醒人们别较真,别被带进沟里,但我们还是情不自禁往沟里钻。 其二,庄子穿补丁衣裳只是一种生活态度。 庄子见梁惠王,身穿麻布补丁衫,脚蹬麻丝捆绑鞋,大模大样站立于朝堂之上。 梁惠王问:庄先生,你怎么看上去疲惫呢? 庄子回曰:我这是贫穷,不是疲惫。 梁惠王问:贫穷和疲惫区别何在? 庄子回曰:衣裳,鞋子破烂,谓之贫穷。理想抱负无法实现,谓之疲惫。 庄子接着说:如今处于昏君乱臣的治理之下,士人怎么会不疲惫呢? 言下之意是:即便是在昏君乱臣的治理之下,我庄子照样不疲惫,仅仅是穷了点而已。 这么一说就清楚了——庄子穿补丁衣破草鞋这个故事我们还是不能当真,庄子写这个故事,只是想嘲讽一把那些昏聩的君王而已,并以此展示一个文士的风骨及得道之人朴素的生活方式罢了。 其三,庄子拒绝厚葬只是为反对厚葬而已。 庄子将死,弟子们商量如何厚葬老师,庄子却给弟子们说,连挖个坑的必要都没有,将他“弃尸荒野”便可,如此,天地山河,日月星辰就都是陪葬品了。 有人拿这个故事说事,认为庄子穷到连块棺材都买不起的地步。非也,非也。庄子只是借此反对厚葬,并点拨世人,别把死亡看得那么重,怎么死都是个死,怎么埋都是个埋。 如此看,说庄子贫穷者有依凭,说庄子并不贫穷者有理由。 要解决这个问题,不能从庄子的文章入手,而应该从庄子的身世入手。

庄周梦蝶 庄子是楚庄王的后裔,好歹是王室成员,即使再沦落,也不至于饿肚子。这说法,也靠不住的,战国是群雄逐鹿的时代,早上是王室成员,下午沦为阶下囚者比比皆是,孔子不也是贵族么,结果沦为庶人,堂而皇之前去参加贵族活动,还被阳虎给挡在了门外,真是尴尬啊。 庄子是北方宋国人,但其文章透露出浓厚的南方文人的文采风流,其原因不难解释。庄子祖籍在南方的楚国,后因王室争斗,庄子这一支被流放,庄子跟随祖辈到了宋国。 被流放的没落贵族,没正经工作,不愿与昏君乱臣同流合污,种种迹象,庄子的物质生活境况,就一目了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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