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在1910年和别人说,万国博览会将在上海举办,有大铁桥和地下铁路横跨黄浦江。他多半会被认为想法有问题。 如果他还说,未来的中国,将没有租界,百姓不再流离失所,生活富足、安居乐业。那时候的人会建议他去看医生。 碰巧,这人自己就是名医,他一直还强调自己写的是虚构小说。
一百年后,他当时说的东西都实现了。不爱写小说的医生不是好的革命者 陆士谔身上有三个标签:上海滩十大名医之一、南社革命者、小说创作者。 1878年,陆士谔出生于江苏省青浦县珠溪镇,就是今天上海青浦的朱家角镇。他自幼学医,师从名医唐纯斋。27岁,便到上海地界行医。因为医术精湛、妙手仁心,深受患者和家属的拥戴,被百姓奉为上海十大名医之列。 他是爱国者和革命者,当时上海周边的水乡古镇里有许多民间组织,比如南社、复社等等,柳亚子、茅盾等人等,都是里面的成员。 他们常常聚在一起商讨时事,写文章讽刺时弊。陆士谔读过《共产党宣言》,并深受影响,他很早就接触革命,并为我党做一些事情。 陆士谔热爱文学,他深受南社影响,加上深入群众考察民间疾苦,使他增长了阅历和见识。
在行医治病、救死扶伤的闲暇时间,他还热衷于文学创作,尤其喜欢写小说。而且,他创作小说不但速度奇快,而且相当高产。一生中,除了编撰很多高质量的医书和笔记外,还写了一百多部小说。陆士谔创作的所有小说中最有名的莫过于《新上海》和《新中国》了。《新上海》是讽刺小说,描写的是当时上海社会生活的百态,对骗、赌、嫖等丑恶现象做了深刻的揭露和批判。 1997年,上海古籍出版社评选出的“十大社会谴责小说”中,《新上海》与《官场现形记》《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等并列其中。 而在《新中国》中,他以一个梦为切入口,描述前文所说的社会。 最为后世惊叹的是,他不但描写了未来会有这些地下的铁路、跨江的铁桥等等,而且写了这些建筑大致的位置,甚至说万国博览会将会在浦东举办。 那时,上海的经济中心在浦西,而浦东还只是一片滩涂。和有着“万国建筑博览”之称的浦西相比,浦东河汊遍布、蚊蝇滋生,没有一幢像样的建筑。
各地来上海淘金的平民随意搭建了许多草棚,窝在里面度日。由于缺乏管理,不少地方更是青帮和洪帮龙争虎斗的地方。浦东开万国博览会,在当年读者的心目中,简直是天方夜谭。万国博览会是什么档次?那是四面精英汇集,八方商贾来朝的盛会,是展示各国国宝的场所,是各国争奇斗艳涨脸面的地方。从前为了举办万国博览会,巴黎还专门请了顶尖设计师修了埃菲尔铁塔。 读者们很难想象,浦东举办万国博览会的话,这么多国宝放在哪里?这么多人面对一片荒芜的景色能看到什么?万国博览会是争脸面还是丢人? 好在,这是小说,写的是作者虚构的小人物做的一场梦,梦醒后才发现周围的一切,什么都没有变化。 鲁迅先生的批评 鲁迅先生对陆士谔有过批评,他认为陆士谔“皆不称”,用今天的话说就是“胡说八道”。在他的《中国小说史略》中,对此也曾有过对比和阐述。
鲁迅先生的观点并不奇怪,这和他的背景有关系。鲁迅先生自幼家里遭受变故,父亲长期靠药物维持生命,用他自己的话说“长年奔波在药铺和当铺之间”。可惜,他家遇到的是庸医,父亲长年服药不见好转,最终病逝。这段经历,影响了鲁迅先生的人生,他毅然东渡日本学习西医,要为中国人治病。 在日本,鲁迅先生有感于当时中国社会的黑暗。他觉得行医只能救个别人,救不了全中国,于是便弃医从文,他要用批判的笔杆子唤醒沉睡的国人。 鲁迅先生崇尚唯物辩证法,讲求论证,最恨怪力乱神。他下笔如刀,文章犹如一把把匕首,刺破旧社会的伪装与画皮。 鲁迅先生立足于旧中国那时的情形和状况,写出了人吃人的社会,并分析产生的原因和结局的必然性,强调尊重现实。他号召百姓正视现实,奋起反击那个吃人的旧社会。
后世很多人对《中国小说史略》赞誉有佳,但也有人指出鲁迅先生在书中的观点偏向于从政治上找原因,而忽略了小说自身发展的原因以及其他文体对小说的影响。相比之下,鲁迅先生的风格是立足现实去斗争,而陆士谔的风格则偏重于展望将来而幻想。《新中国》这篇小说,写了一个梦,一个乌托邦。小说中的景象和当时旧中国,内部军阀林立、民不聊生,外部列强瓜分、巧取豪夺的现实有着天壤之别。 鲁迅先生认为,做梦可以,哪怕是写主人公做白日梦,也要有现实意义。不然根本达不到惊醒世人的目的。如果陆士谔不是用来反讽时弊,而仅仅是展望未来的话,那么他有必要说明实现梦想的路径和方法。 小说梦境成为现实 两位先生之争,其实没有对错之分。他们只是两种不同思维的碰撞和交锋。 陆士谔先生的思维偏向于对结果的描述,这可能和他从事的中医工作是有关的。中医说阴阳、讲调和,但不善于用具体的数据给出佐证和推导过程。
鲁迅先生的思维偏向于定量分析,凡事需讲得清原理。这可能和他年少时的经历有关。他在小说《呐喊》里提及过小时候给父亲治病的药引,有“冬天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原对的蟋蟀”等,每样都很难找,且功效不明,这些给他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后来,他参与网上论战,在有关“协和医院是否应该割除梁启超左肾”的问题上对战徐志摩等人。那时,他鲜明地指出,医学诊断要相信数据,用数据和逻辑去论证,而不是像算命般给出结论。 《新中国》发表整整一百年后,万国博览会,也就是世博会真的在上海浦东举办了。此时的浦东是整个中国发展的前沿阵地,中国境内的确再没有租界,人民生活富足且幸福。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当年书中写的跨江大铁桥、地下铁路、地下道路,修建的位置竟然和上海的南浦大桥、地铁二号线、延安东路隧道高度吻合。 这仿佛说明了,当年陆士谔写的小说,应该是在一定的社会调查基础上编写而成的。
如果说,仅仅一篇小说能体现超前的意识,不足以说明问题,那么我们还可以去看看陆士谔写的另一篇小说《新水浒》。里面讲了梁山好汉开铁路、办工厂、发展技术的事情,也很有趣。那么,在1910年,世界上有没有地铁、隧道和建造跨江大桥的技术呢?有的。早在1863年,伦敦就有了大都会地铁,那是世界上第一条地铁。 中国境内最早运营的铁路,也出现在上海。1876年,淞沪铁路建成通车,它沟通了上海城区到吴淞口炮台,全长16.5公里。小说发表的1910年,上海公共租界大马路(今南京东路)早已经有了利用轨道运行的有轨电车了。
而当时,公共租界和华界的分界线是苏州河。在苏州河上也早已经有几座铁桥存在了,其中最有名也最有故事的那座桥,叫做外白渡桥。陆士谔很可能就是从外白渡桥和有轨电车的身上,看到了未来大桥和地铁的影子。
再说到鲁迅先生,他很可能站在现实讽刺小说的立场上,批判了一本对现在说来可以称为“纪实小说”的科幻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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